“亲爱的,这次带了多钱来?”
后来他们都进屋睡了。
乡下的夜就是这样,如果没有风和猫头鹰能静得出奇;风虽频繁,可总有停止的时候,而猫头鹰和所有的人一样,须得每日添饱了肚子,必定夜夜劳作不歇。极必反,静到了极点一样会有许多声响产生,就是那种似咀嚼又似涛涌的声响,那种让人无从辨别和捉,思想中产生什么便是什么的声响,那种没有源头,仿佛空气的每个分子趁着夜深人静在诗、在谈笑、在歌唱、在狂欢的声响。总之,猫头鹰极有个的声,让人在一片虚幻中又觉到自己的生命和这个世界的真实存在,并且同在一起的。于是更加真切地到了周围的静。是的,真静啊!所有声响均展无遗,因此师傅房的打斗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声响总能轻而易举地吵醒睡的年轻人。他们能够据此清楚地判断师傅和师娘一共打了几次和每一次的时间长短、激烈程度、谁输谁赢、还有摔了什么东西。起初,是师傅一声接一声的惨和求饶,后来是师娘的惨和师傅的偶尔一声低沉大,最后师娘和师傅的声竟都变得令人骨悚然,而后随着双方一声彻底的大便全部静寂下来。自小他们已听过这样的唤不只是几次了,每每这时大牛总要问句:到底谁赢了?
须臾,又传出另一种声响,一声接一声,像两个钝番用力向地下深深钻探发出的沉闷声,像被厚厚云层包裹的患了气管炎的老天爷的息声。顷刻,同样的声响又从另一个地方发出了。这两响音就在空气中汇集,又一起向外散发,消失。他们都睡着了。
劳累了一夜的人们在翌日临近中午时起了床。二牛很快将饭菜准备妥当。说到招待师娘,他在昨晚躺下便开始合计,至到睡,终于挨到天亮,挨到食者用饭时分。刀上阵他绪高涨,恨不得用勺子把锅底敲出窟窿;须知,二牛偏爱做饭正如圣徒偏爱上帝。他的厨艺在亲朋好友当中已久负盛名。
老师傅诸葛还亮似乎是因为妻子的到来,特意将只有出正式场合,或者接待有头有脸的人才用得到的一副平镜戴上。用他本人的话说是“眼镜一戴,脱胎换骨,文才飞扬,气度不凡”。徒弟们见了问他:为什么戴墨镜?室的线并不强烈。他回答他们说:酷!
再看师娘,的脑门儿上用一条红绳儿固定了一只纸卷的犄角。徒弟问:干吗?回答说:靓!
三牛觉得师娘的扮相确实好玩,趁师娘不注意一下把那犄角掀了起来。
“哎吆哎吆,别动别动,这个可贵啦!”师娘疼着又把犄角戴好。
三牛问:
“师娘你头上有个包?”
师娘回答:
“哪有什么包啊?这是在做拔罐,治头疼的!”
大牛问:
“师娘你头疼啊?”
师娘回答:
“谁说我头疼?我头从来没疼过!啊,啊,不过今天是有一点儿疼。饿的,饿的,吃饭吃饭!”
二牛盛了一碗粥端到师傅面前。他看着师傅略肿且带淤的脸担心地问:
“师傅你的没事吧?”
师傅回答:
“没事啊?!瞎问什么呢?快吃饭!”
兄弟仨相互了,诡异地笑了。
师傅喝了口粥问道:
“怎么有糊味儿?”
其他人赶尝了尝,然而他们并未尝到所谓的糊味儿。
饭后,妻子向丈夫摊了牌,说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想把孩子们带到城里去,因为他们已长大,总不能永远在乡下,应该出去走走的,拥有新生活的。然而丈夫激烈地反对了,最后他面对妻子眉头的期待和徒弟们的恳求,忘地道:
“我不,我不,我就是不!”
了解他的妻子没有多加争辩,丢下一句“请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吧!”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师娘这一走连同平时的祥和、欢乐、幸福一起带走了。留下的人终日闷闷不乐,各自怀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