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的得体行止、那些看似人的毫无人，都让路杨听得全发冷。
小小年纪，城府却深沉至此；路杨甚至不能确定这两兄弟真是因为葭夫人的教影响，抑或者他们本来就没有心。
路杨还听那名悄声告诉他这一切的老仆提及，若非历这场厄祸扭曲了那人的格，二皇子餍镶本宽和良善、温润静好──
年时才听闻此事的路杨先是不可置信，接着却深深地难过起来。
他宁愿是自己听错了。
遭近旁信任之人挟持加害、百般凌不得解脱，险些殒命于不见天日之却连求死也不可得……如果不是因为场人祸，昔时那个温润如玉而丰采夺目的年皇子，是否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样子？
然而他的猜测和心疼没有持续太久，就全数被从小以来一直垄罩在他生命中的恐惧影给尽数淹没──
那天晚上，餍镶心极好，来路杨同桌晚膳，还亲自盛给了他一碗汤。
宠若惊的路杨捧着汤碗喝下，碗里有着几块带着嚼劲难以吞咽的东西，汤味带腥，腥得他有点反胃，但基于不想忤逆面前这人，他是吞下了。
“好喝吗？”餍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满眼兴味。
虽然那味道和口令路杨无法适应，可是基于同样的原因，他点头了。
“喜欢就好。”餍镶取过他的碗，又亲手舀了一杓。“来，再喝一碗。”
然而路杨这次接过，没等就口，猛地他全一震，不只汤碗摔碎到地上砸裂开来，满地汤洒；就连路杨自己都控制不住地从凳椅上摔了下来，牙关打颤、浑发抖，脸上青白灰败得早已没有了。
因为这回他终于看清，在碗里载浮载沉的，竟是两枚混浊的人眼珠。
“咯咯……路杨，二哥只是想教你清楚：人要认清本份，千万不能多多舌──当然，更切忌有眼无珠。”餍镶笑道。
脑门阵阵晕眩，路杨急急起想离席，却因脚下踉跄而又一次摔倒在地，这回一跌之下他同时克制不住地趴在地上吐了起来，体里翻搅的不只有脏腑、更连带着说不尽的痛苦懊悔，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肺也一起呕出来。
不过一时好奇心思，他就害死了一个无辜的老人。
而从头到尾，自己的双生弟弟溯瑒始终坐在餍镶侧，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一语不发。
──回忆到此中断，路杨用力摇了摇头晃去那个日后数度出现在自己恶梦中的景象，自己忘掉那碗汤，专心回眼前的困境上。
他一个个筛去决然不可能合作的兄弟人选：行二的餍镶及行八的溯瑒首先剔除，行三的云冽与行五的焰擎又信不过，行四的手足早夭，行六的江雨也已亡故……一条列，彷佛藏于起雾镜面下的答案刹那间褪去了水气，显出一分清明。
那个昔时一度是主东宫呼声最高的不二人选。
先皇驾崩后，九子中唯一被授予封号而不只依排行定名的那一位。
──先皇长子，清晏王鹫胤。
路杨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反覆思量。
隔日他差人往清晏王府递帖，得到的回应却是不出所料的谢绝。
清晏王爷格孤高清冷，深居简出不轻易接待来客，举朝皆知。
路杨对此并未到太大的意外，但还是有些失。
隔天是依约赴书房为皇叔译读古籍的日子，路杨破天荒地主动对当朝天子开口提出恳求，希对方能容许自己冒昧一天子阁，为手中正在破译的那本古籍搜寻相关典论以佐证。
提出要求的时候路杨掌心冒汗，知道自己此举不只鲁莽，若有差池，一切更是徒劳无功。
听闻他放肆的要求后，苍遥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深深地。
一刹那心虚涌起，汗湿了路杨整个背脊；但他是住了，扛下苍遥的注视，定定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