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帮我,扶柳殿下。”
对于鬼面军师分的质疑,一开始,是闻仲告诉我的。
此次随主出征担任军师之前,鬼面先生原是岳翊二皇子燕无俦的门客;作为首席智囊,却没几个人见过那张铁铸面底下是张什么样的脸。
人们只知道:其一,鬼面先生寡言;第二则是鬼面先生久病缠,药石罔效。一条命,始终是堪堪吊着的。
“不论如今那张鬼面底下的人是谁,本太师肯定,绝非追随燕无俦七年之久的鬼面先生本尊。”
那时我仍在向营里,还在闻仲和娃娃脸的保护伞下。每天最大的烦恼是繁重的跑体力活、该怎么写回报日志、和应付闻仲的考。
“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他。”闻仲斟酌了一会,声音里出了罕有的叹息。“自十三年前与他初识当时,他已怪病缠多年,上痼疾一日重过一日。他与燕无俦遇得晚了,依我推算,决计捱不过今年春分,说不准更早。”
春分?现在都已冬了。
我有些不敢置信:“鬼面先生……死了?”
闻仲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岳翊军营里──”
“小王爷,若你沉得住气,铁铸鬼面兜头一戴,向营也能搞出个鬼面军师。”闻仲角一弯。“我每二十载换一回面貌,只要人们喊我太师,我便是向太师;同样,那张面底下的人不论是谁,只要旁人喊他鬼面先生,他就是岳翊的鬼面先生。”
“嗯,”我应了一句。“还有五年。”
“什么?”闻仲一时跟不上我跳脱的话题与思维。
“距离担任向太师的百年之约,只剩不到五年──到时候你就自由了,闻仲。”我为他高兴,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失落。忍不住问道:“你会离开京城吗?”
“我毕竟离家太久,是该回去看看。”闻仲呼了口气。“也得回师门一趟探我师尊,才算是将这百年约期守。”
我想问闻仲,他到底是不是个妖怪?还是像玄幻小说里写的,从体凡胎修行有,将要得道仙?我也很好奇他家里和师门的事,每回他说起的时候表都特别软,尽管他很提。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认识闻仲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竟对他“向太师”以外的真实分一无所知。
“总之,眼前这场仗先平了吧。”闻仲拉回我的思绪,轻描淡写。“五年后的事,五年后再议。”
“嗯。”说得也是。
尽管想多聊一点,但战事迫在眉睫;时间太,也不是时候。
“你说鬼面先生本尊已故,那么现在岳翊军中,伪装鬼面军师的人是谁?”
──当时问句里那个就连闻仲也没有把握的答案,如今就在我眼前。
“你得帮我,扶柳殿下。”我说。
被喊破分的刹那,燕扶柳浑一震,眼睫颤抖得更加剧烈。
“……你想要什么?”没了铁铸面的遮掩与故弄玄虚,此刻被我按在底下的岳翊国大皇子早已不复先前风雨不惊的从容。他压低了嗓音力持镇定,却仍能教人听出不稳的尾音。
“你来前线忙些什么,扶柳殿下?”我不答反问。“这回请旨出征获准的,只有二皇子燕无俦。
有监于当年旧事,你们岳翊律法在这方面定得很严苛吧?我记得天家族嗣若未请令便私离皇城,当论欺君、罪及旁诛──你的存在一旦曝,先不提国法军令、也不说袁派会怎么想,就是二殿下底下人,恐怕也会军心动摇。”
先前我就听说过,岳翊大皇子打娘胎里带出的病,体质孱虚;这会我一吓,燕扶柳面更是惨白得像个死人。
发现效果好得出奇,我决定多煽动两句:“燕无俦这趟亲临战场,无非是想立下功勋,争取岳翊虚悬多年的太子之位;你这趟冒名顶替鬼面先生,即使辩称是你擅作主张,我猜岳翊王也不信这一切燕无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