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孩子抱着整整有半人高的兔子布偶,静静地站在凳子上,隔着阳台的玻璃窗和铁制安全护栏向天空,常常一站就是好久好久。
同样的问题重复过不下百次,却一次也没有得到过回答。
“……鸟。”
稚而含糊的嗓,出乎江蓦然意料地,轻轻从空气中飘落。
“……!”
极力克制住心中的激动,江蓦然努力平缓有些发颤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想问出更多:“你想要养鸟吗,悠悠?”
小小的孩子侧过脸,从脸上的表,江蓦然知道自己猜错了。
面无表的小脸上,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江蓦然,小脸一偏,无法理解的模样。
“什么是养?”
“养就是,”江蓦然想了想,尽量以孩子的方式回答道:“哥哥会带悠悠想要的鸟回来,悠悠可以喂牠吃东西、喝水、和牠一起玩、教牠唱歌,而牠也会一直陪着悠悠,这样悠悠就不会无聊或寂寞了。”
同一段解释,江蓦然有耐心地重复了两次,因为妹妹的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住自己,他不确定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也不确定到底听不听得懂。
“……鸟,会和我们一起住房子吗?”
过了很久很久,稚而缓慢的嗓才再度响起。
“会。会住在我们家里,但是他也会有自己的房子。到时候哥哥可以带悠悠去挑一个漂亮舒服的笼子给鸟当新家。”江蓦然保证。
“笼子?”
“对,笼子。”难得能和妹妹进行这么长的对话,江蓦然的耐不减反增。“是一种用铁条做的房子,也可以防止鸟不会飞走或跑掉。”
“……”大眼中那一点点的困之骤然消失,小小的孩子毫无表地别过脸。继续向天空,不再说话。
妹妹的反应让江蓦然此生罕有地不知所措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或者妹妹只是听够了兴趣的讯息、所以继续专注回天空里偶的飞鸟上。
但很快的,江蓦然得到了答案。
小小孩子的视线并不是转回天空里,而是缓慢而仔细的看了一遍整个玻璃窗,最后,视线终于转回江蓦然上。
“笼子。”
孩子的手指直直指着玻璃窗外的护栏,突然开口。
“鸟。”
然后,头一偏。
“养。”
小小的指尖,指向了江蓦然。
“哥哥,养,悠悠。”
江蓦然是惊醒的。
不只因为梦境里上演了那段他一辈子不会忘记的痛楚记忆,还有──
“蓦然、蓦然……蓦然……起来……!蓦然快起来!”
几乎要哭出来的细弱嗓音、伴随着一双努力摇动他躯的小手,江蓦然一睁眼,就看见柳轻绿惊惶却强自镇定的苍白面庞,泪还含在眼眶里。
他轻唤了一声满眼担忧的枕边人,间还有梦里带出来的哽疼。“绿儿……”
“你作噩梦了。”见他从梦魇中醒来,柳轻绿终于稍能安下心,抬手随便去眼角的泪,笨手笨脚地扶他坐起。“你……你要不要喝茶安安神?我倒给你喝。”说着,立刻下床去倒桌上定时有人进来更换的热茶水,也不管秋了夜里正寒,外连罩也没罩上,端来热茶的时候那单薄底下的单薄体打起了寒颤也不在意。
江蓦然不忍拂逆他的用心,几口喝下热茶,接着一把将站在床边还想再去倒第二杯的柳轻绿捞回温暖的被窝里。
柳轻绿不知道他好些没有,但看那表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只能担心地着江蓦然有些怔怔出神的面容,被子下的小手地握住他的手,尽力想给他一点安抚和安。
看着那张写满关切的小脸,江蓦然心中涌起一说不清楚的绪。
江别悠不喜欢柳轻绿。江蓦然一直是知道的,因为妹妹在他面前从没隐瞒过这点。
江别悠说过,他不喜欢柳轻绿总是畏畏、软弱胆怯的样子,觉得柳轻绿简直像只脆弱的白瓷娃娃,随时都可能裂了碎了,然后狠狠割伤将他捧在手心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