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在隔壁房间等候的闻仲,毫不意外地看见小王爷江别悠走进来时红着眼眶、但眼底万里无云的模样。
“换你了!”他一蹦一跳地跃过门槛。
“我和炎罗约了午膳讨论战事,去不去?”闻仲站起,“你可以先到将军府跑两圈,时间刚好。”
“你才跑两圈!”神采飞扬的小王爷几乎是反地回,同时对他出耀眼如葵花向日的笑容,“哼哼!本王爷心好,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啊!那我先去找娃娃脸好了,刚好有件事要告诉他!”
说完,向来行动力旺盛的小王爷转个,又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闻仲走到门边着那永远充满活力的背影,看他风风火火地奔向外头,但蹦没几步就绊到地上石子、摔个五体投地!
那矮小背影飞快爬起来以后,拍拍一泥土,居然又不知死活地继续半跑半跳……跳了两步后,像是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五体投地那一摔的教训,立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子,才终于直背脊,乖乖选择最安全的一步一脚印,脚踏实地往前走。
将这逗趣的一幕收眼底,向太师不住摇头失笑。
突然那么一瞬间,脑中闪过一个小小的孩子背影,竟与眼前的景象重迭。
跌倒了,自己拍拍灰尘站起来,还学不会教训继续跑──然后,在原地顿了一下、犹豫一阵,才晓得学乖。
那是一个小小的子背影,扎着孩子发髻。
闻仲面上的笑意顷刻消失,笼上一层影。
有一件事,闻仲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过。
在夜深人静的梦境里,极为偶然的时候,他梦见自己师门所在的青山,边有个小小的、傻呼呼的小子,扎着孩子发髻,总爱拉着他的手撒娇、喊他“临哥哥”。
梦里的自己就这样任着小子拉着东奔西跑,有时候到溪边抓鱼,有时候到树上摘果子,有时候去看鸟儿孵蛋。
梦里的一切如是清晰,彷佛曾发生过一样。
只有小子的脸庞,隔了一层雾似的看不真切,只见那稚角边灿烂的笑弧,有如盛开的小小向日葵。
还有他的名字,梦里似乎唤过,但醒来后一点印象也没有。
──事实是,闻仲并不记得自己在师门修练的时候曾认识过这样一个孩子。
在山林修炼的那段时间里,还是年的他曾丢失过一段记忆。他只记得那天恢复意识以后全动弹不得,伤得很重,师父抱着他一直不停的哭──然而他的记忆就像被人剜去了一块,只记得自己为了一个原因踏进山深,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伤重至此。
而且伤癒以后,总是模模糊糊地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好像自己的生活在不知不觉间东边缺了一点、西边了一块。
他到厨房里亲手和糖拉糖葱,作好了,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当初会想学做这种耗时费工的小零。
某几种水果一手,他会习惯分两半,却想不明白另一半是留给谁的。
甚至有一天整理冬的时候,他在自己的柜子里发现了一条发带,小孩子用的款式,却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买下。
有一天他忍不住开口询问的时候,他看见师父清澈的眸中染过一丝深沉的悲伤。
师父告诉他,他是因为走过头了、进了山深,触犯山主的忌,被山主抓去教训一顿才会那么惨。
着师父撑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出这个答案,他沉默地点点头,从此以后没再提起过这件事。
也没忍心告诉师父,他早就知道这座山本是寸草不生的枯竭荒山,是师父用自的力量当作活泉泉眼顶下了这座山,早已枯竭的山才渐渐能积蕴天地灵气,才有现在的绿意繁荣。
若真要有山主,那只有师父才衬得起这资格。
而师父,是绝对不会伤害他的。
他将这件事放在心里,没再提起。
日子久了,那种隐约缺失的觉也日渐薄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