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烈的怒吼吼得虎子肩膀一,大猫继续对上阿飞那双还写着不忿的眼睛。
“要是真有老天,你先前被人冤枉东西、还被痛打一顿送府的时候,怎么没落下一道雷劈死那些势利鬼?小梅生病的时候,怎么没来个神仙挥挥手医好?而你现在又怎么会遇上那种混帐东家,人尽折磨来赚银两?!”
他顺着屋顶破瓦间出的几许阳抬起头,朝向残破斑驳的天空比了个极其鄙的侮辱手势。
“你姥姥的贼老天!呸!本大爷一辈子不会求你什么狗屁倒灶的保佑!”
怒吼方歇,破屋中气氛一片死寂。
直到阿飞有些乾哑的声音打破沉默。
“你不希罕,我希罕。”他毫无畏惧地直视大猫写满怒气的眼睛,静静道。“只不过一次罪,就能赚一两银钱……这辈子你们想像过亲手攒一两银子、甚至换铜钱捧在手上沉甸甸的觉没有?我想过,但很难,因为我本从来没看过那么多钱。”
大约三五两银子就能抵得上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更何况他们穷到捉襟见肘?一两银对大猫等人而言无疑是笔很大的数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我不好讲自己还要养个妹妹这种话──但我怕啊,我很怕!大猫、虎子,你们不明白那种觉,打从上回小梅生病,我吓得半死,到现在还会胡思乱想着万一哪天失去了我该怎么办?那不是别人,而是我一手拉拔长大、比谁都还要贴心乖巧的妹妹!”
大猫一动似乎还想讲些不中听的,却给虎子推了一把,不好作声。
“阿飞,我们不是要你,是劝你。”虎子搔搔头,“有了些底本揣在怀里,心里踏实不怕断炊,你大可安心地新活计,别一头往火坑里跳。”
“……你明明知道,事到如今京城已没人肯雇用我了。”阿飞心灰意冷道。
“这……”明白他讲的是事实,虎子无话可说。
“那你以后怎么办?”大猫那利张了又阖、阖了又张,终于没忍住:“难不来和我们同行?这行!明天开始南区那块让给你……”
他说得慷慨激昂,阿飞却不领这个,更不愿违背自己“不抢不乞讨不求人”的原则。
“贵人说他很中意我,以后若还有钱财需要,随时都能再去找他。”阿飞那尚未变声的年嗓音,带着一种过生存磨练者才有的坚决。“他还说,要是我下定决心卖给他当奴才,那他能保证往后我和小梅都食无虞。”
“贵人?我呸!”不提还好,一提及那名“贵人”,原本慢慢冷静的大猫登时又火起来。“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你拿的是钱,卖的是命!那变态‘贵人’上一回你打赤脚走过烧红的炭火,这一回要人用细针满你指甲──那下一回呢?要是他下次烧一锅沸水要你喝下本大爷都不惊讶!”
“……”阿飞闭上,没说话。
这名贵人是阿飞一个多月前偶然间遇上的,那时候小梅病得很重,他跪在某户商家门前磕头,声嘶力竭地恳请商家将门口贴出的招人启事缺额让自己来做。
然而,他先前给一个险狡诈的谢老板过,不只白作工、事后还遭赖帐殴打、冠上窃污名扭送府,事闹得很大。
莫说他名声臭了,各商户明里暗里嫌恶他手脚不乾净;主要是先前被人诬赖的时候他一时气不过,扑上去挥了谢老板两拳──那老板生刻薄脾气又大,捂着老脸怒令家丁动私刑对他一顿暴打,还撂下狠话要让他在京城再无容之地。
直到被从牢里放出来,阿飞四找零工却壁后,他才无法置信地明白了一件事:那谢老板纵然心眼狭小不仁不义,但他确实是个握有钱势、令各方商家不敢得罪的大商户。
所以,当他想死一个毫无背景的贫困年,没有任何商家会违逆他。
屋偏逢连夜雨,唯一和阿飞相依为命的妹妹小梅在他狱那几日染上风寒。风寒原不是大病,但年仅六岁的小梅打从出生就一直和哥哥过着三餐不继的苦日子,乖巧的孩子从没有抱怨过任何一句,可是体状况骗不了人,小梅一直比同龄的孩子瘦小虚弱许多;这次风寒家里没有余钱能求医,长期营养不良下小小孩子抵抗力又不够,病连续拖上几日都不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