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随王师出征、同时考察王师纪律、并即将巡按北地边关城市的“监察史”会是什么样子?用想像就觉得威风凛凛、豪万丈、乱帅气一把的!
……应该吧。
别人的况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当上监察史随军出征以后我学到的第一件事作──
幻灭是长的开始。
“翻啊!你要翻啊!”
旁边一声声怒吼打雷一样的劈过来,我只能吃力地用两手握把柄,奋力想翻动沉重的大勺子。“我、我在翻了……”
“呸!不像样!你当这是小孩玩闹在搅汤?向下翻!使劲的炒!你再瞎搅和下去,原本能吃的东西这下怕只配当猪食!”
不知道是二十人份还是三十人份的大锅子里装着粟米、高粱、麦粒和其他我辨认不出来的谷类,满满一锅嚣张地躺在那里。
我上任监察史后的其中一项实质工作是……把这锅比现代提倡的“五谷糙米饭”更糙的杂粮,乾炒到可以给人吃。
几乎可以拿来铲地挖的大勺子深深铲下去,我吃力地举起满勺沉甸甸的谷颗粒,尽量做到上下翻炒。
锅子从底部到边缘不断散发出危险的高热,两只手臂不断支力气顶着沉重的勺子顶了一个下午,全僵绷到我完全不敢想像明天一早起床状况会有多么“彩”──最沮丧的是,我到底为什么会搞不定这一大锅十谷杂粮!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为什么!
崩溃地重覆着机械式的翻炒动作,耳边还不时灌进新上司的怒吼,我深深懊悔起自己为什么不留在京城安分当个不事生产的米虫小王爷。
等到终于被新上司从炊伙区撵出来,我已连把手举起来行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狼狈地弯腰低头用鞠躬代替,在新上司“没规矩!”的怒吼声中落荒而逃。
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摇摇晃晃走回自己的帐篷,我砰地一声瘫倒在床上。
好、好舒服……
来不及顾虑一炭灰和臭汗会把床弄得有多脏,我就这么跌进了梦乡。
看见主子连招呼都没打就瘫在床上睡着,想来是今天刚换的新工作累得够呛,沉月静静地摊开棉被为他盖好,转在热腾腾的饭菜上罩上一层防尘布。
时序秋,距离王师正式从京城出发那日,不知不觉间,已过了将近两个月。
前半个多月,太师大人指派给九王爷的大多是理论与纸本上的知识吸收、隔日收,以及单调却扎实的基础体力训练,那阵子九王爷天天摔书呐喊“明明已转职了我为什么还要被考试追着跑!”之类令沉月听得一知半解的自言自语,喊完以后依然认命地去把书捡回来继续乖乖奋斗,隔天接太师大人空过来口头问,偶尔用到纸笔。
为婢,实在不好在背后非议自家主子什么……但如果有人问沉月,这半个月里九王爷表现如何?沉月大概会沉默很久很久。
两国历史以及地理环境、地利条件和相对位置之类的常识,九王爷实在学得……呃,非常超乎常理范围。
明明闻太师和沉月讲过不下六次岳翊国国土大了向两倍余,然而地图考试的时候,九王爷是把向京城画一个脸盆大,却只给岳翊国一个墨水点,还点错相对位置……那时候着自家主子脑门上惨遭当头一,沉月没忍心讲出口,其实认为太师大人的修养已算是相当不错了。
岳翊的矿产傲人,向的粮产丰富;岳翊人多军众、偏好速战速决,向倚重谋略、谋定而后动;岳翊国军以重兵与全面压制的惊人气势着称,向国军则以灵活悄静的游击奇袭闻名列国──这些常识,只要稍有些文化水平的向国民都能随口讲出来,至于九王爷……沉月不只一次暗暗告诫过自己,对一个失忆过的人不能太苛求。
不过除此之外,沉月认为九王爷的整体表现算是相当可圈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