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千刀回头道:“牛鼻子,你真想要打么?”
无尘道人叹了口气,冷夜里薄已是给了冷汗浸了:“贫道不敢。”
商千刀忽地笑了笑:“你这牛鼻子,其实人不坏,我本也不是想要杀你的。”
无尘问道:“你跟要钱不要命真是师兄弟么?”
商千刀点点头:“那小子是个混帐东西,他在关外做那大案子之后想是怕了老鬼要分他的钱,藏头尾地报个要钱不要命的字号,却想不到总还被人踩到点子了。他本来是羊的——老鬼收他那一天正好是老鬼也做了件大案子,得了数十万两银子,里不停地道:‘好羊好羊,’结果一顺手就他把名字改了,连我都不晓得老二真名实姓是什么了。”
无尘怔了怔,想笑却笑不出来:“这几年贫道给那些人捧得太高了,跟令师手后竟再无心练武,总是游逸方外,却总还是不得自由。此时想想,败是何?贫道何苦还在这三界中纠缠,今日别后,还是自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罢!”
商千刀大笑:“你这话倒是不错。其实老二那鬼仇我是可管可不管的,反正现在已杀了王定两个儿子,王老大就留下给他送终罢——只怕他也未必能得善了。”
无尘一怔:“你这些天杀了这么多的人,就肯轻轻易易地放手?”
商千刀淡淡地反问:“我就不能放手么?”
无尘道:“这实是人实在想不到,常人虽会当你虎头蛇尾,但贫道却敢说你这是收发随心,极高明的境界了。”
商千刀冷笑道:“王定一生事业,没有他手下十三个家伙是做不出来的,这就是人帮人龙。但是他这把年纪,再上哪去找这样的人来给他打下手?姓王的不过就是只没了牙的老虎,只怕到时候什么小猫小狗都能踢他两脚,老二又不是我的儿子,我为什么非要替他管事?再说那猪吃得那么法,老子可从不曾得过他半点好!”
无尘怔了一会,轻轻地道:“那令师呢?真是仙去了么?”
商千刀止住了笑,叹了口气:“老鬼仙不仙去我倒不晓得,反正那天他吃了二十多记火枪枪子儿,我是亲眼见了的,当时我能带了老三跑掉已是运气之极了。哪还能回头管他,后来我打听到是严厉打死的他,司空城人砍了他的头到城头上号令了两天收起来就派人送到北京请功了。江湖上已传得这么开了,你还不曾听人说起过么?”
无尘应了声,却又问道:“那你今后怎么打算?”
这一问,商千刀顿时怔住了,喃喃地道:“我怎么打算?我怎么打算?我还能怎么打算?”
无尘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引动了商千刀的心事,也只好不说话了。
商千刀怔了半天,又叹了口气:“本来老子那老鬼大师伯我去杀刘谨那太监的,为的要哄得司空城信我,竟下了本连反天会总舵我引司空城去挑了,杀了那么多的人,总算不到司空城竟也真特么的不是东西,居然半路就敢翻脸,济南城里反天会里叶独行驶徒弟帮我留到司空城边,他还怕司空城对付我,就把老鬼和老二、老三都弄了来,却连他们都死了。这特么的才是陪了夫人还折兵,老子比《三国》里头的那周瑜都特么的差得远了,今后还能怎么打算?死了那么多的人,本连北京城都特么的没进,连特么的路都没走到一半!”
这话一出,无尘跌坐在了地上。
商千刀看了无尘那目瞪呆,张结舌头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苦笑:“怎的?你还看不变故的关窍么?这好像也不是太大不了的鸟事罢?”
无尘何等定力,竟也是惊呆了。他也是死都想不到江湖上闹得风云突变的反天会总舵失守竟只是一场苦计,跟反天会势不两立的商千刀竟是在为反天会做事,代价这般惨烈,竟也是刀头指向的当今天下权势熏天的太监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