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小盏吹醅尝冷酒,深炉敲火炙新茶。诗又云:酒壶早是容了。容了。肯来清坐,吃茶须好。腰草。年年青翠,几曾枯槁。渔歌一曲随颠倒。
人、江山、荣华与富贵,这些我统统都不爱。我爱的只有茶!
我曾被皇上请宫中,与他讲了三日三夜的茶,也曾为茶放弃了高厚禄,故此名声大振,所以世人为我取了一个名字做“茶圣”。
为茶,我从没有后悔过。
诗僧皎然曾打趣的问我:“如果有一天,当你过后走上奈何桥,孟婆问你今生有没有什麽遗憾的地方?你会怎麽回答?”
我久久不能言语。
或许,那时我也只能用双手撑住体,向脚下云烟雾绕的三涂川吧。
但是我又真的可以放下吗?放下?
我陆羽,是个弃儿,自当然无父母养育了。於是六岁的我,便习惯了在竟陵郡这个无聊的小地方,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直到那日,我照例在街上小小外加乞讨时,积公大师发现了我。
在我的记忆里,那天的竟陵郡难得的热闹。
我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面相很慈善的老和尚上。
玄宗皇帝好佛是众所周知的,有哪家庙里的和尚,不是敲了个头大耳,佛主不是常说众生皆平等吗?像这麽穷的我,捞一些油水,佛主也应该体谅才对吧。
我想当然的一边思忖着,一边快步跟着他,终於找到了个下手的绝好机会。
我不失时机的施展自己的妙手空空,将手进了和尚的怀里,但是刹那间,我的脸却变得雪白。
我没有到想像中的涨鼓鼓的钱包,却到了一只壮的大手。
据我的,看来免不了又要一顿毒打了,於是很老练的说:“要动手就快点,我很忙的。对了,记住不要打脸,等一下还要去跟我的兄弟吃宵夜!”
老和尚愣了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三个馒头递给我:“银子我没有。不过这三个馒头倒是老僧刚化来的。吃吧,别饿着了。”
我接过馒头,却到嗓子里有些东西堵着,堵得我咙痒痒的。於是我委屈的扑了老和尚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他便是积公大师了。
第二天,我跟着他去了龙盖寺。以后我才知道积公大师是当代的名僧,唐代宗时曾召他宫,给予过特殊的礼遇。
积公是个饱学之士,他深明佛理,但最好的却是茶。
现在想来,或许我便是了他的薰陶,才会有以后数十载如一日的编写出《茶》吧……
积公常常对我讲,茶有三德。
一是坐禅通夜不眠;二是满腹时能帮助消化,清神气;三是“不发”,能抑制慾。
茶叶中的各种丰富的营养分,有提神生津的药理功能,是僧侣们最理想的平和饮料。所以我才会在《茶》的上篇写道:“茶味至寒,最宜行俭德之人。若热、凝闷、脑疼、目涩、四肢烦、百节不舒,聊四五啜,与醍醐、甘抗衡也。”
这些字语为后世人津津而乐道,但又有谁知它大多是出自积公之口?
不过对一个孩子来说,晨钟暮鼓的日子,实在太过於枯燥了。
积公大师虽然常叹我大有佛,可以对佛论集过目不忘,但也看得出我志不在佛,便从小就传授我艺茶之术和孔孟之道,我在这些方面有所就。
转眼间,在龙盖寺我不知渡过了几多寒暑。直到又一个人的到来,我的一生彻底改变了。
那日我在龙盖寺门前捉蚱蜢,一个面红润、材高大的老僧,走到我面前问道:“阿弥陀佛。积公大师可在?”
“阁下是谁?”我一直都儒家教育,所以张口就说出了和上的僧很不协调的话。
果然那个老僧皱了皱眉头道:“你不是小僧吗?为什麽口吐世言俗语!”
我见他吓走了我的蚱蜢,没有好气的反问道:“难道我告诉过你,我是小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