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著远行人。
朱老太太的日子是越发的不好过了--杜氏三天两头的过来找茬,冷嘲热讽不说,张口还便是钱,日子确实是没许氏在的时候舒心,至借许氏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堵门挑衅。
不得不说,朱老太太有生之年头一回后悔所做的决定了。
杜氏端着一簸箕的豆子,冷声说道,面孔上的笑意却是很足,堪称皮笑不笑:“哟,娘,起这么早啊?我做的早点,要不要和宝万金一块吃?”
朱老太太老虽老矣,但并不糊涂,才不肯吃亏呢!脸上着笑,也是笑得很假:“腊梅儿啊,我昨日老寒的病犯了,实在没胃口,早点……还是你自个去吃吧!”
婆媳二人你来我往,笑里藏刀,一字一句,堪称媳孝婆和,其实全是表面上的功夫,谁也没个真心。
对方不吃这一套,杜氏心里有一点恨,面上却没表出来,仍是笑得满面春风:“娘,你既然犯了老寒,那就快回屋里歇着去!”
朱老太太呵呵一笑,摆摆手:“娘不是那个福的命,还是出去走走的好!”说着,扭出了院门,一双小脚走得慢吞吞。
着的背影,杜氏险些没气出个好歹来,狠狠的一跺脚,两排牙齿咬得咯咯响--死老太婆,有种一辈子别上这边吃!
自从推脱家里没米下锅,想让老东西掏钱以来,朱老太太当即与儿子分家过,各吃各吃的了。
这可苦了杜氏:刘万金有个屁能耐,靠打一点短工度日,不过糊口罢了,每顿杂合面都不敢敞开了吃!
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偏生朱老太太是个明的,是的油盐不进,软的不吃,只一心把棺材本给撺稳当了,旁人是半分不得。
越想越气,杜氏端着簸箕,气哼哼的进了屋,一见刘万金和儿子蹲在火盆边着两只拳头烤,这火就更大了。
杜氏两道眉全竖了起来,很有点不怒而威的气势,问父子俩:“咋?没瞧见时候不早了吗,不出工了?”
刘万金是个心不在焉的态度,两只手在火上来回烤了烤,他一抬眼皮子,扫了一眼院子,道:“天这么冷?还去什么去?”
宝也跟着附和:“天这么冷,出去不得把人耳朵冻掉。”
这父子俩倒是很合得来,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杜氏险些没气出个好歹来:“隔壁邻居大娘仨儿子,个个天没亮就上镇里做短工,怎么他们就没冻死啊?”
宝最烦他娘说教,两手一摆,是个带搭不理的态度:“你懂个甚,人家那是劳碌命,你儿子我,天生的富贵命!”
话至此,杜氏够了气,把手里的簸箕一扔,实在忍不住还想再骂几句:“也不撒泡尿,瞧瞧你这个样儿!老的老的给我气也就算了,小的大的都不省心!”
说完,杜氏一屁坐在板凳上,低着脑袋,呜咽咽的哭起来。
刘万金最烦的就是人哭,若是换做以往的许氏,不得要甩一掌过去,可这人是旧爱新欢,他只有上前去安的份:“哎哟,腊梅你哭个什么,娘,又怎么招惹你了!”
把人往外一搡,杜氏并不搭理,还是哭,大有不哭出个水漫金山就不罢休的架势。
换了个方向,刘万金耐下子,声劝道:“莫哭了,又不是不晓得娘是个甚子,娘老了,你多让让!”
杜氏这回不哭,开口了:“说的倒是容易,你怎么不去让着?老东西从东家坐到西家的不管,咱家都吃不上喝不上了!”
刘万金讪讪一笑,又赔了个笑脸,道:“你跟计较甚么?我娘都七十多了还能活几年?暂且忍忍,等老人去了,什么东西还不是咱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