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孟夏天,慈竹笋如编。蜃气为阁,蛙声作管弦。
在北静王府的日子,每日吃吃喝喝睡睡,便再无其事,反正跑使的丫头加起来共有四五个,不着做些事,所以除了无趣还是无趣,楚翘简直后悔了自个当初非要跟着丈夫过来,可见段青舟是有先见之明的。
楚翘撅着,拿筷子一下下的着碗里的白饭,很是郁闷的样子,显然不开心。
段青舟拿筷子挟了一柱黄澄澄的炒蛋放在妻子的碗里,抬眼问道:“见着你吃白饭了,怎么不挟菜?”
楚翘瞥他一眼:“吃不下。咱们这顿晚饭,可是左拖右拖才坐在一块吃的。话说你最近在忙些甚?白日里老是见不着人影。”
段青舟又给妻子盛了一碗汤,低垂着眼眸道:“近来事多,不开。”
对方轻轻一句便不打算再说,是个闷头吃饭的模样,合着敷衍呢。在心里叹了口气,楚翘是当真后悔要跟来这北静王府。
哀哀怨怨的吃完饭,吩咐使的小丫头收拾起了碗筷,正当这时,又有一个小丫头进来禀报:“主子,老王爷过来了。”
段青舟把头一点:“把人请进来。阿楚,你且去泡茶,要陈年的普洱。”
主子们要谈话,下人自是不好在一旁的多听,更何况自个的份见不得,这是为好,于是楚翘乖乖的出去了,冷不丁地与郑紫棠打了个照面。
郑紫棠是人,穿一件家常的秋海棠杏的细纱闺门卦,布料里混了银线,月下一闪一闪的,非常漂亮。而则跟在个形高大的锦服老人后,亦步亦趋,是个屈居人下的模样。
老人有些发福了,但周气派,面貌生得很威武,想来应该就是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的北静王爷了。
北静王将郑紫棠留在外边,自己进了房,并且掩上门,父子二人的灯影立在敷着白绫子的花格门上,像是在谈某事。
楚翘看了一眼郑紫棠,郑紫棠也在看,两厢对许久,终是郑紫棠沉不住气先开的口,微微笑意中带着冷:“小厮好生没规矩教养,主子吩咐下事你还不快去做?省得挨主子的打骂。”
楚翘使劲把嗓音压沉,笑呵呵的答了话:“谢过表小姐关心,但主子们在里面谈话,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哪里好进去叨扰。”
郑紫棠见过楚翘不下数面,却还是头一回听见这小厮开口,觉得声音微微有些耳,同时想起了那日自称是段青舟妻子的小娘们。仔细的端详一番楚翘,心中起了狐疑——这两人音容相貌都有些相似,却又不像。
是将栩哥哥当作救命稻草来抓的。
而郑紫棠是瞧不上楚翘的,既没有貌,又无家世,真的就只是个会撒泼的寻常而已,平心而论,是配不栩哥哥的。可一想起那日段栩抛下自己,不管不顾的冲出去追人,就有些可气。连带着看这小厮都有些不爽快,好在对方是个男儿并不威胁,看着碍眼,也不过一时碍眼。
略略谈,双方都无话讲,楚翘不去管郑紫棠微变了脸,上前站到屋子前,耳朵贴上了门,想要去听听里面在商量何事,以至于父与子之间都敞开大门的说。
被抓现行,楚翘是不怕的,姓段要敢打敢骂或是不护着,立马踹了他,回清河县招夫去!因为有人宠,所以有恃无恐。
郑紫棠显然也是想知晓——虽说了王爷的枕边人,但有与郑氏的姑侄关系横在头上,北静王时常会避着,对更是一日日的冷淡。
四下张一番,郑紫棠大着胆子,学着楚翘的样子把耳朵贴上门,一道听,若是被抓现行,大可推到这小厮的头上。
眼见着对方也做出了听的举动,两个人互一眼,都没出声:和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闹出了响动,谁也别想听着,于是很和谐的支起了耳朵,闭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