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得十分的急迫,即使屋子里点着檀香都不能人安宁。夙坐起,青儿应声进来,手里端着个素面淡黄琉璃茶盏,上面托着个青瓷榴花带盖儿小茶碗。红袖在一旁展开裳,夙一边将漱口水含在口中,一边套上服,听着青儿说完,一口将水吐出,皱起眉头:“三姨娘怀孕了?”
这事儿怎么听都觉得不靠谱,然而父亲这半个月的确时常去三姨娘那儿坐着,也不是不可能。夙推开门,就见清溪一脸焦急地站在外面,清秀明丽的眼睛在看到时瞬间亮了起来,然而又带了点歉疚。夙仔细看了一眼,只见浑上下都洋溢着一喜气,一霞明绣锦丝罗裳,上边绣着的云彩由浅自深,繁复渐次,出袖口的皓腕上挂着只翠绿琥珀纹手镯。芊芊十指素白,宛若象牙,指甲明,泛出星点的红。清溪生得是标准的瓜子脸儿,又常年生病,下尖尖的,一双似喜非喜含目,一双似蹙非蹙烟珑眉,面娇弱,弱扶柳,腰肢纤细,却难掩脸上的苍白。乌黑的发丝在脑后盘个灵蛇髻,一支珐琅银簪点缀其中,小巧圆润的耳垂上挂着一对儿红宝石滴珠耳坠。
只一眼,夙就知道这个上发生了某种变化。想来也是,父亲对于这个迟来的孩子可是十分期待,连带着三姨娘的地位都水涨船高。就连老夫人都是宽容了许多。近日来,送进幽竹苑的丝绸首饰实在是数不胜数。清溪这一艳丽的装扮,想必三姨娘也下了一番狠功夫。还有半个月就是老夫人的寿诞,到时候各家夫人都会来祝贺,说起来就是一场私底下的相看小宴,难怪三姨娘着急了。
夙眼睛四周细细了,方才掩去一夜未睡的疲惫。天灰蒙蒙的,尚还在下着小雨。夙走下台阶,青儿跟在后替打着青荷十六节油纸伞。清溪打着伞站在那儿,见过来,不自觉地手了下耳朵上的珠子,神有些不自然。夙恍若没有看见似的,上前笑道:“五妹妹,先前听丫鬟说三姨娘怀孕了,五妹妹瞒到现在才来告诉我,可是该打?”
只不过一句玩笑话,清溪却突然白了脸,手指掐着帕子,好半晌,才出笑来,讨饶告罪。夙笑了笑,两个人到是又随意聊了些,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幽竹苑。夙进屋子时,谈氏正躺在床榻上休养,见到夙过来时,连忙就要起行礼。夙忙快速走过去,扶住,轻笑:“三姨娘,你既然怀了父亲的孩子,就不必这样多礼了,只管好好养胎便是。”
然而这句话刚落下,谈氏的脸顿时黯淡下来。叹了口气,将手里正在做着的小孩子的裳搁到一旁的枕头上:“我到是宁愿不要这个孩子,若不然,二夫人知道……”谈氏说了一半,就立刻住了。然而话里的意思,夙是明白的。只是白氏现在体一日不如一日,一双儿接连折在手上,白氏心里再强大,怕也要郁闷好些时候。
何况轻扬在父亲面前做出那样的事,不过隔了一日,府二公子品行不端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墨祁云在此之前还特意将轻扬举荐上去,也连带着被皇帝给骂了个狗淋头。那么,谈氏到底是在担心什么呢?
夙接过那做了一半的小孩子裳,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三姨娘的针脚到底是细,这样漂亮的裳,六弟是个有福气的。”
谈氏双手绞在一起,的脸上不可控制地出满足的笑容。原本消瘦的脸庞好似胖了许多,整个人的气都好了些,显得丰了许多。正说着,清溪端着梅子自外边走进来,夙咬了一个,只觉得酸地厉害,偏偏谈氏吃的极快,红的水不知不觉就沾到的瓣上。谈氏掏出腰间的鸳鸯花纹手帕细细掉上的,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只是不知道为何,夙总觉地的笑容中带了一点难以形容的悲哀,甚至是绝。然而这种觉只是一瞬而逝。夙皱了皱眉,又陪着谈氏聊了会儿,这才起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