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傍晚宾客皆自告辞之后,凤夙这才往凤钦南的书房走去。凤夙并不进门,只在外边站着,红锦立刻上前去叩门。不知道是今日府中太过忙碌,还是凤钦南早已知晓她会过来,因而这门口并没有护卫。凤钦南推开门,看着她,浑浊的眼神中带了三分疲惫,最终,他只是抬起手掌颓唐地叹了口气:“你来了。”
凤夙不禁皱眉,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凤钦南的语气疏远而陌生,但是又透着一股诡异的熟悉感。她以为凤钦南会摆出一副严父的样子,然后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毕竟以往他都这么做的。再不济,凤钦南应该也会摆出一副慈爱的虚假的面孔来,但是绝不应该是这样一副神情。
院子里突然刮来一阵风,翠绿的芭蕉叶骤然晃动了一下,一颗晶莹剔透的露水顺着芭蕉叶的纹络一下子落下来,摔成了八瓣。凤夙眨了眨眼睛,收起面上的惊讶,一动不动地看着凤钦南,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凤钦南笑了笑,站在门口,身子微微前倾。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隐约间透出一种疲乏。他突然咳嗽起来,开始只是一两声,随后发展为剧烈的咳嗽声。凤夙看见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墨色的布来捂在嘴间。这个时候,有丫鬟端着碗走上前来,经过凤夙身边时,传来一股浓重的药味。
就在这个时候,凤夙突然心软了一下。或许,凤钦南真的是老了。她下意识地上前道:“您这是怎么了?”
凤钦南似乎有些错愕,他面上顿时露出一种十分激动的神情来。他刚准备开口。丫鬟已经端着药碗走到他旁边。凤钦南伸手接过,一仰头喝了下去。凤钦南叹了口气:“不过是受了风寒,吃些药就好了。你既然回来了,不妨在这里多住几天。”
他的神情隐隐带着哀求,凤夙心神剧震。然而下一刻,凤夙就明白了凤钦南的意思。凤钦南是凤府的当家人,做事情自然是要将凤府的兴衰放在首位。现在七皇子落败,凤轻扬又在这个紧要关头出了事。现在凤钦南可谓是孤家寡人。而她这个从凤府里出来的嫡女,反倒是越爬越高,在外人看来,她总归是和凤府绑在一起的。所以,这个时候,凤钦南竟然是想示好吗?
凤夙皱起眉头,看着丫鬟端着药碗离开,沉吟了一下,才抬起头,认真地道:“也好。只是,父亲,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去世的?还请父亲据实相告。”
凤钦南的面孔一瞬间僵硬下来。他嘴巴张了张,额上青筋一根根凸起。手掌不住地握紧,又猝然松开来。片刻后,凤钦南终于像是豁出来时一样:“也好,当年的事情也的确该告诉你了。你且先进来罢,这件事牵扯过广,为父还要斟酌一番。”
凤夙皱着眉看他,脚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动不动。最终,凤夙还是叹了口气,迈步跟在凤钦南身后往书房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