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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命数

“你六岁那年还寄养在云家的时候,一笋就过敏,上起疹。可是你却怕被当做挑食,对谁都不愿说,只每次吃饭都将带笋丁的菜藏起来,全都拿来喂我这几条鱼。直到被我发现的时候,这些鱼已被你养刁了胃口。时至今日,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们的口味都从来没变过。”

云峥的语气和神态显得很随意,好像在和自己的旧友闲聊叙旧那般轻松自在,与一旁目复杂沉重的左丘昊英了鲜明的对比。云峥并没有去在意左丘昊英皱的眉头,只自顾自地说着往事。

“有人说鱼的记忆极为短暂,可在我看来事实并非如此,但看有些事,值不值得它们记住罢了。你曾喂食它们山珍海味,它们便会记住这是可以用以饱腹的食……可是如若有一天我将鱼食中投了毒,令它们九死一生,苟延残活下来……此后它们便再不会我所喂食的饵料。你说对吗?”

云峥的话音落下,左丘昊英咬了咬牙。那段深埋了十年的过往恩怨,此时终于到了直截了当地摊开剖白的一日,他曾以为自己终于有了足够的勇气开口询问,可最终,主动挑起这个话题的,仍然是云峥。

“总该有个理由吧。”

云峥转回看着左丘昊英,小时候总跟在自己边寡言语的孩子,即便而今为了统帅千军的明威将军,有些生来便有的习惯也从未改过。即使到现在,左丘昊英向自己提出一个十分艰难的问题,仍然会攥着拳头,即将心底的慌张与忐忑,全数发泄在十指与掌心之中。

“你问的,是什么理由?如果是问我的立场,我的答案不会让你满意。”

云峥的语调平静无波,仿佛在阐述着一个已定论的事实,这让左丘昊英的心更加沉了几分。

“我想问你的理由,十多年了,你从未正面回答过我。我十岁那年,陆宁将军收我为徒,那时我几乎欣喜若狂,觉得此生所求终得归宿。可就是在那时我得了一场怪病,一病就是两年。我不得习武,不得见天日,甚至连运动稍许剧烈都不可以,否则便会症状加重终日缠绵病榻!我万念俱灰,觉得自己兴许命该如此,注定为一个废人,再无披甲上战,继承祖辈遗志的机会……”

左丘昊英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的累累伤疤,除却习武时所留,隐隐约约藏于其中的,还有孩时痛苦万分之际自伤的痕迹。

“若只是我命该有此一劫,我终会接,不会怨天尤人。可是我想不到,若不是亲眼所见,若非大夫亲口像我证实,我永远都不会想到……那整整两年的病痛和心折磨,都是由你一手造!”

左丘昊英从未将这些事像今日这般亲口说出,即便是对义父义母,他也未曾过一个字。仿佛只要一说出口,便如同亲手将刀刃,一道道生生割上心头那般痛苦万分。十数年,他一直都将这个深埋心底,不敢想,不能,不愿提,仿佛只要就此逃避,便能当做这天大的背叛从未发生。

“大哥……从我五岁起云家便收养我,你便待我无微不至,亲如手足。你于我不只是至亲,更是恩人。纵然是你曾险些毁去我这一生所求,我也从未憎恨于你。可是,我理应知晓你那样做的理由,否则,这对我而言永远是煎熬。我更不知,日后当如何面对你。”

沉默久久地徘徊在曾的至亲兄弟之间,从很久以前起,云峥在左丘昊英看来都像是一道漂浮于云端的虹,炫目却又永远不曾展,而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云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峥手中的鱼食不知不觉悉数抛洒进池塘,只剩下空空如也的双手,他看向左丘昊英,俊的脸上,忽然扯出一抹极尽嘲讽的笑容。

“昊英,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陆宁的教导,竟也没能让你变得聪明些……仍是这样,天真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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