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间宅院的面积和位置,包括维护的新旧程度来说,六百两绝对是偏低的价格,甚至于也许比当初谭老板买来时的价格都低。可无功不禄,谭老板给如此爽快地开出这么低廉的价格,必然是有别的打算。
“谭老板,咱们都是生意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您这宅子我看得出来,绝对不止六百两,这个价卖给我,想必您是不赚反亏的。能冒昧问一句,这是为何吗?”
谭老板嘿嘿笑了两声。
“牧夫人就是明,怪不得年纪轻轻生意就能做这么大呢。不瞒你说,老哥哥我确实有件事想拜托牧夫人。咱们坐下,慢慢说如何?”
谭老板颇为有心地早早在这间宅院中备好了一些基本的生活所需用,连茶和茶叶都事先放了一份在前厅,将茶沏上后,他才转着手上的扳指,侃侃而谈起来。
“牧夫人你大概事前也有所了解,我老谭祖上是做酒水生意的。可惜过去这几十年里啊,流年不利。大兴因为十几年前打仗,劳民伤财元气大伤,加上农田收不佳,这粮食价格就一度飙升,酿酒的本便更加高……”
白思瑜却有了解过这些事。十八年前延弥大军侵大兴,连当时率兵远征边关的主将庆文王楚阜与其所率的十万兵都全军覆没,尽数死在延弥大将樊修平的军队手下,延弥大军自此一路攻大兴疆域,甚至京城也一度沦陷,那时的大兴子民,几乎一度以为亡国之日将至。直到当年还是一个杂号将军,如今的骠骑大将军陆宁的出现,才一度扭转了战局,将本已沦陷敌手的半壁江山一点点夺回。
虽然原出生时,延弥国早已与大兴休战议和,但战争带来的国力损耗,依然要靠十分长久的时日去消化。三百六十行,一旦遇上战争,都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结果,商之人同样如此。
“所幸,如今太平了将近二十年,日子渐渐好过起来了。可是我祖上的家业也给一家大小消耗得所剩无几。现在,我是空有一祖传的酿酒本事,却没有把它做大的本钱。想来,也是愧对列祖列宗啊……”
白思瑜听完,不疑道:“谭老板,我听说,您祖上所传的‘桃仙酿’过去不止是瑞阳县和丰城这一带闻名,更是我大兴北方一绝。既然祖上的手艺没丢,怎会不得东山再起呢?”
谭老板长叹了口气。
“唉……外行人常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实际上牧夫人您商您知道,真到了生意场上,很多时候本不是那么回事。当年延弥大军进犯,把大兴的半壁江山都糟蹋得不样子。我老谭家以往做酒水生意的原料来源,供给渠道,整条好好的线全给打没了。正宗上好的桃仙酿本就酿造条件苛刻,本高昂,这下彻底没法再产酒。况且兵荒马乱的日子,人人连吃饭都问题,谁还会有那个余钱和心思去喝好酒呢?因此,我谭家被迫只能中断了‘桃仙酿’的产出。世人都健忘啊,任你再好的东西,许多年不出来,人家自然就把你忘了。等到我想重拾家业时,人人都去喝什么‘赛杜康’,什么‘神仙饮’了。除了张祖传方,我是一没人脉二没本钱,名气打不响,货卖不出。拿什么去和别的酒坊争呢?”
白思瑜听完,不胜唏嘘。类似的事,无论是这个时代还是前世的世界,每天都在层出不穷地上演,许多原本价廉的优质商品,却总会因为营不善以及市场饱和而导致销路艰难,最终只能落得黯然退市的结果。
“谭老板,您现在的酒坊有几家?分别开在什么地方?”
“总共只有三家,最老的一间就在瑞阳县本地,是我祖爷爷辈开的。另外两家一家在丰城,一家在安恒县,都是我后来托人找的地方开起来的。可惜,营得都不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