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就这么考虑了这里,又考虑那里,把所有需要考虑到的事,不明白的事几乎都罗列出来,虽然有许多许多的不解和疑问,但是终归是见了倩娘。
俩人都庆幸自己的运气好老夫与命,全靠水边酒。宁可不吃饭,岂可不饮酒。今听汝忠言,节饮知谨守。每常十遍饮,今番一加九。每常饮十升,今番只一斗。每常一气吞,今番分两口。每常床上饮,今番地下走。每常到三更,今番二更后。再要裁减时,命不直狗。
且说蔡武次日即教家人蔡勇,在淮关写了一只民座船,将饰细软,都打叠带去,重家火,封锁好了,留一房家人看守,其余仆尽随往任所。又买了许多好酒,带路上去吃。
择了吉日,备猪羊祭河,作别亲戚,起下船。稍公扯起篷,由扬州一路进发。你道稍公是何等样人?那稍公做陈小四,也是淮安府人,年纪三十已外,雇着一班水手,共有七人,唤做白满、李癞子、沈铁甏、秦小元、何蛮二、余蛤蚆、凌歪。这班人都是凶恶之徒,专在河路上谋劫客商,不想今日蔡武晦气,下了他的船只。陈小四起初见发下许多行李,眼中已是放出火来,及至家小下船,又一眼瞧着瑞虹艳,心中愈加着魂,暗暗算计:“且远一步儿下手,省得在近,容易人眼目。”
不一日,将到黄州,乃道:“此去正好行事了,且与众兄弟们说知。”走到稍上,对众水手道:“舱中一注大财乡,不可错过,趁今晚取了罢。”众人笑道:“我们有心多日了,因见阿哥不说起,只道让同乡分上,不要了。”陈小四道:“因一路来,没有个好下手,造化他多活了几日!”众人道:“他是个武出,从人又众,不比其他,须要用心。”陈小四道:“他出名的蔡酒鬼,有什么用?停,等他吃酒到分际,放开手砍他娘罢了,只饶了这小姐,我要留他做个押舱娘子。”
商议停当。顷,到黄州江口泊住,买了些酒,安排起来。
众水手吃个醉饱。扬起满帆,舟如箭发。那一日正是十五,刚到黄昏,一明月,如同白昼。至一空阔之,陈小四道:“众兄弟,就此罢,莫向前了。”霎时间,下篷抛锚,各执械,先向前舱而来。迎头遇着一个家人,那家人见势头来得凶险,声:“老爷,不好了!”说时迟,那时快,声未绝,顶门上已遭一斧,翻跌倒。那些家人,一个个都抖面战,那里动掸得。被众强盗刀砍斧切,连排价杀去。
且说蔡武自从下船之后,初时几日酒还吃,以后觉道无聊,夫妻依先大酌,瑞虹劝谏不止。那一晚与夫人开怀畅饮,酒量已吃到九分,忽听得前的发喊。瑞虹急教丫环来看,那丫环吓得寸步难移,道:“老爹,前舱杀人哩!”蔡惊得魂不附体,刚刚立起来,众凶徒已赶进舱。蔡武兀自朦胧醉眼,喝道:“我老爷在此,那个敢?”沈铁甏早把蔡武一斧砍倒。众男一齐跪下,道:“金银任凭取去,但求饶命。”
众人道:“两件俱是要的。”陈小四道:“也罢!看乡里上,饶他砍头,与他个全尸罢了。”即教快取索子,两个奔向后艄,取出索子,将蔡武夫妻二子,一齐绑起,止空瑞虹。蔡武哭对瑞虹道:“不听你言,致有今日。”声犹未绝,都撺向江中去了。其余丫环等辈,一刀一个,杀个干净。有诗为证:金印将军酒量高,绿林暴客气雄高。
无波浪兼天涌,疑是胥江起怒涛。
瑞虹见合家都杀,独不害他,料然必来污辱,奔出舱门,江中便跳。陈小四放下斧头,双手抱住道:“小姐不要惊恐!
还你快活。”瑞虹大怒,骂道:“你这班强盗,害了我全家,尚敢污辱我么!快快放我自荆”陈小四道:“你这般花容月貌,教我如何便舍得?”一头说,一头抱后舱。瑞虹口中千强盗,万强右手就将索子套上。瑞虹方待喊,被他随手扣,尽力一收,瑞虹疼痛难忍,手足乱动,扑的跳了几跳,直横在床上便不动了。那贼徒料是已死,即放了手,到外舱,拿起包裹,提着一短,跳上涯,大踏步而去。正是:虽无并枕欢娱,落得一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