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府这病当真不消吃药,自然无事?还是病已犯拙,下不得药的,故此托辞而去?正是:青龙共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夫人因见李八百去了,叹道:“这等有名的医人,尚不肯下药,难道还有别一个敢来下药?定然病势不救。唯有奄奄待死而已。”只见热了七日七夜,越加越重。忽然一阵昏迷,闭了眼去,再也不醒了。夫人一边啼哭,一边教人禀知三位同僚,要办理后事。那同僚正来回候,得了这个凶信,无不泪下,急至衙中向尸哭了一回,然后与夫人相见。又安一番。因是初秋时候,天气还热,分头去备办衾棺椁。到第三日,诸完备,理当殡殓棺。其时夫人扶尸恸哭,觉得前果然有微微暖气,以此信着李八百道人的说话,还要停在床里。只见家人们都道:“从来死人前尽有三四日暖的,不是一死便冷。此何足据。现今七月天道,炎热未退。倘遇一声雷响,这尸首就登时涨将起来,怎么还进行棺去?”夫人道:“李道人元说前一日不冷,一日不可棺。如今既是暖的,就做不信他,守到半月二十多日,怎忍便三日带热的将他殓了?况且棺木已备,等我自己日夜守他,只待前一冷,就棺去,也不为迟。天那。但愿李道人的说话灵,守得我相公重醒回来,何但救了相公一命,却不连我救了两命。”
众人再三解说,夫人终是不听。拗他不过,只得依着。停下府在床,谨谨看守,不在话下。
却说府病到第七日,上热极,便是顷刻也挨不过。一心思量要寻个清凉去消散一消散,或者这病还有好的日子。
因此悄地里背了夫人,瞒了同僚,竟提一条竹杖,私离衙斋,也不要一人随从。倏忽之间,已至城外。就如飞鸟辞笼,游鱼脱网一般,心下甚喜,早把这病都忘了。你道府是个,怎么出衙去,就没一个人知道?元来想极梦,梦魂儿觉得如此,这子依旧自在床上,怎么去得?单苦了守尸的哭哭啼啼,无明无夜,只着死里求生。岂知他做梦的飘飘忽忽,无碍无拘,到也自苦中取乐。
府出了南门,便向山中游去。来到一座山,做龙安山。山上有座亭子,乃是隋文帝封儿子做蜀王,建亭于此,名为避暑亭。前后左右,皆茂林修竹,长有四面风来,全无一点日影。所以蜀王每到炎天,便率领宾客来此亭中避暑。果然好个清凉去。府当下看见,便觉心怀开爽。“若使我不出城,怎知山中有这般境界?但是我在青城县做了许多时,尚且不曾到此。想那三位同僚,怎么晓得?只合与他们知会,同携一尊,为避暑之宴。可惜有了胜地,了胜友,终是一场欠事。”眼前景可人,遂作诗一首。诗云:得浮生半日闲,危梯绝壁自跻攀。
虽然呼吸天门近,莫遣乘风去不还。
如箭,不觉玉英年已一十六岁。时直三月下旬,焦榕五十寿诞,焦氏引着亚奴同往祝寿。月英自向街坊抄化去了,止留玉英看家。玉英让焦氏去后,掩上门儿,走里边,手中拈着针指,思想道:“爹爹当年生我姊妹,犹如掌上之珠,热气何曾轻呵一口。谁道遇着这个继母,万般凌辱。兄弟被他谋死,妹子为奴为丐,一家业弄得瓦解冰消,沦落到恁样地位,真个草菅不如。尚不知去后,还是怎地结果?”又想道:“在世料无好,不如早死为幸。趁他今日不在家,何不寻个自尽,也省了些打骂之苦?”却又想道:“我今年已十六岁了。再忍耐几时,不得嫁个丈夫,或者有个出头日子,岂可枉送这条命?”把那前后苦楚事,想了又哭,哭了又想。
正在踌躇,又见那裴五衙答道:“老长要放这鱼,是天地好生之心,何敢不听。但打醮是道家事,不在佛门那一教。
要修因果,也不在这上。想道天生万,专为养人。就如鱼这一种,若不是被人取吃,普天下都是鱼,连河路也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