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聲音太大了,要被斥責打擾老夫人和大小姐養病,說話聲音太小了,又被嫌棄聽不清,伺候主子不用心。
夏孫氏以前本就是個難伺候的主兒,現在愈發變本加厲。
眾人心知肚明,二夫人這就是拿他們撒氣而已。可這家裡素來是二房的一言堂,大家也隻能敢怒不敢言,更加謹言慎行地做事。
夏孫氏挑不到下人的錯,沒撒火,反而更加憋悶,緒暴躁,一點就炸。
整個夏家的氣氛因此變得十分抑。
唯有長房,正歡歡喜喜地準備著去逛燈會。
夏沉煙早已準備好了當晚的花燈,按照雀都的習俗,夜後,便要拿到正街蘭橋附近,放護城河中。
傍晚吃過晚飯,就拉著兩位兄長出門。
本來還想讓李媽也一起去熱鬨熱鬨,不過老人家子骨比較弱,今夜人多,怕擁折騰,便就給李媽放假,讓自己休息,也給紫陌放了個假。
紫陌倒是想跟著他們一起出去逛燈會,不過夏沉煙可不想帶著,就說他們是去祭奠先人,讓紫陌不用跟著,還讓也去祭拜一下自己的親人。
雙方分開後,夏沉煙他們便直奔蘭橋去。
雀都的護城河繞城一圈,奔流向北海。城中掘渠,引護城河水穿城而過,將整座皇城一分為二;蘭橋便架在這之上,也是皇城的中心點。
護城河兩岸種滿了白玉蘭,蘭橋因此得名。
七月正是白玉蘭樹的第二次花期,沿河道隻見一簇簇雪白的花團綻開,映襯著波清冽的河水與河上五六的花燈,為炎炎夏夜平添幾分淒清之。
“賣花燈咯!客買盞花燈吧!賣花燈!”
“放河燈祭奠亡人啦!”
“先祖有靈,保佑後人,福澤延綿。”
沿著護城河邊,放花燈的人們虔誠禱告祈求,唸唸有詞,不斷還有啼哭聲傳出。
“中元節祭祀亡魂,容易勾人哀思,你平素也不是個多愁善的人,為何卻堅持每年都要參加中元節放花燈?”
夏雲疏雖然尊重小妹的習慣,每年也都會帶來放河燈、逛燈會,但其實一直不明白,小妹為何對中元節如此執著。
以前夏沉煙悶不吭聲,像個悶葫蘆,夏雲疏還當格內向,怕自閉憋悶,以為是藉著中元節燈會,抒發哀思。可是最近看來,小妹似乎並不是那樣的人,因而才產生了疑問。
“就是因為平時不能多愁善,要把心思都放在提防敵人上,所以才偶爾需要一點時間,放縱思。”夏沉煙說道,“中元節就是個很好的時機。在這樣黑暗的日子裡,一片片的花燈點亮整座城,引領亡魂,認清去路和歸途。當年,爹孃不就是喪命於歸鄉途中的嗎?我也希這盞燈,能夠讓他們在這條路上走得平順安穩。”
真的隻是因為這樣嗎?夏雲疏想問,卻沒有問出口。他總覺得,小妹的堅持好像不是那麼簡單,但又想不到彆的什麼理由,而且的說辭也是站得住腳的。
說完,夏沉煙便將手裡的花燈點亮,放進了河裡。
上百盞花燈飄在河麵,浩浩地順水而去。
夏沉煙蹲在岸邊,單手托著下,著這條燦若星河的流水,腦海中的思緒似乎也隨之飄遠。
一點點,一幕幕,回到從前……
前世臨死前,最後看見的畫麵,便是這樣一副景象。
白玉蘭肆意綻放,滿河麵的花燈飄。明明是祭奠亡靈的日子,街上卻喧\/囂熱鬨,似乎這樣便能驅走黑暗和霾。
可是在夏沉煙眼裡,天卻仍舊那麼黑,這個世界仍舊那麼黑,直到所有的一切,都黑了下來……
就在那箇中元節,懦弱愚鈍的夏沉煙死了,的一切努力付諸東流,帶著所有人的希,帶著的後悔與痛苦,長眠於世。
老天爺讓重活這一世,可絕不是要做從前那個自己。
每一箇中元節,都要來放河燈,就是要提醒自己這一點。告訴自己,前世的夏沉煙已經死了,這一世,要自己掌控命運。
這一盞盞河燈,不僅是為了祭奠父母,也是為了祭奠前世那些為付出了命的人,包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