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沉煙緊隨其後走出房門,清新的空氣迎麵而來,終於撥出了積鬱在腔裡的那口濁氣。
後的竹屋是被高高的竹籬笆圍起來的,前麵還有一道正門,圈起一方小小的院落。
院子收拾得很乾淨,種著一簇一簇的藍花朵。
在無風的夏夜裡,因著這一點點清涼的,似乎連燥熱也被驅散了許多。
從竹籬笆梢頭出去,後麵是山,左側是一道山泉彙的潭水,潭水上方浮著嫋嫋白霧,旁邊也盛開著藍花朵。
潭水邊還有一片空地,可能是休閒的地方,其餘則是茂得不見頭的古竹林。
不知在這一帶紮了多年的綠竹,一長了參天的姿態,靠近部的竹節呈現出一種帶淡淡灰調的深綠,而高卻依然翠綠。
它們匝匝地形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除了正對院落大門的一條小徑,彆幾乎無路可走。
老大夫推開竹籬笆上的門,率先走出去。
夏沉煙跟著他,看見對麵的竹林小徑路口立著一盞孤燈,正在夜中發出明亮的芒。
蒙著眼睛走來時,那過布條照進眼皮底下的,便是來自於它吧。
不過,為什麼要在這裡立一盞燈呢?
路口距離竹屋隻有短短幾步的距離,要說是為了照明,未免顯得有點多此一舉。
“那盞燈是每次宗主來時纔會點亮的。”
老大夫明明走在前麵,卻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頭也不回地對夏沉煙介紹了一下關注的那盞燈。
夏沉煙跟上老大夫的腳步,沒有繼續糾結燈的問題,而是問道:“你們說的宗主,是王爺?”
不止是這個老大夫,剛纔竹屋裡那個男人醒來時,第一聲喊的也是“宗主”。
這似乎意味著,那位攝政王殿下,還有著另一重神的份。
老大夫也不知是沒聽見,還是刻意迴避這個問題,沒有回答,而是轉了個話題,設問道:“剛纔是第一次見到那麼可怕的場景吧?去水邊洗把臉,能讓心靜下來。”
夏沉煙知道他說的是那個人渾的傷,沉默了下來。
即便隻是回想一下,都覺得還能聞到那濃烈的腥味。
於是照著老大夫所說,真在潭水邊蹲下來,雙手並在一起,從水潭裡掬了一捧清水澆在臉上。
這麼熱的天氣裡,這潭水竟是冷得刺骨!
手進潭水裡時,夏沉煙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但往臉上潑水的作已經下意識地完了。
好一個心涼!
深吸一口氣,才意識到原來水上飄散的白霧,是寒氣。
“這水……”
潭水上的景象,似曾相識。
“寒潭水的暗流,跟冰湖是相通的。”老大夫看出了夏沉煙的疑問,向解釋。
原來如此。
夏沉煙心裡想道,難怪老大夫說用這水洗把臉就能靜心。
這麼冷的水,足夠讓全的流都靜下來了!
看到夏沉煙凍僵的臉,老大夫著鬍鬚,哈哈大笑起來,頗有點像小孩子用惡作劇坑人功後的頑皮樣子。
夏沉煙著自己冰涼冰涼的臉,也忍不住笑了。
知道老人家是為了替緩解剛纔那件事帶來的衝擊,所以也不至於斤斤計較,何況,真的覺冷靜了許多。
同樣為醫者,大概更能同,那種眼睜睜看著生命在眼前流逝的無奈和痛苦。
“其實,不是第一次。”
冷靜下來之後,也就多了麵對的勇氣,於是開口回答了剛纔老大夫問的那個問題。
老大夫看著,漆黑的眼眸似兩道無底的壑,一不小心墜落,便會無止境地往下掉。
夏沉煙不得不試圖手抓住點什麼,來停止下墜,於是自顧自地往下說:
“我師傅跟我說,想要掌握最純粹的醫,就必須對人本有準的瞭解。所以,我從六歲開始,就跟死人或者將死之人打道。”
“刑場,義莊,葬崗,那些的死狀千奇百怪。我用那些人的來練習醫,然後將他們下葬。”
“這些年,我見過太多比剛纔更嚴重的傷勢,也見過比這更慘烈百倍的畫麵。可是,就算是見過再多次,也不可能做到無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