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些都是人命啊。”
眯了眯眼睛,掛在睫上的水珠輕輕搖曳,爾後滾落下來,像是淚水。
“如果記得,隻會讓自己痛苦,又何必這麼執著呢?”老大夫轉頭向蒼茫茫的竹林,平淡的語氣裡出一唏噓意味。
夏沉煙抱著雙膝,將下抵在膝蓋上,喃喃說道:“總要有人記得的。有些人,來過這個世界,又了無痕跡地離開。要是連一個記得他們的人都沒有,那也太淒涼了。”
就像前世的,當邊所有人都離開之後,隻剩自己,孤獨地死在街頭,最後隻怕也是被拖到葬崗胡丟棄,餵了野狗豺狼也不一定。
那一個世界裡,又有誰會記得呢?
那些害了的人,會把當笑談,卻不會真正地記得,作為一個人活著時的模樣。
老大夫聞言微笑起來,眼角的褶子一層層地疊在一起。半晌之後,他才說道:“為醫者,能保持一顆純善之心,自然是好的。這將是你最大的優勢,但也會為肋。”
夏沉煙並不在意。
“這世上所有的事,都有雙麵。在做選擇的時候,不負初心便好。”
頓了頓,歪著頭說:“再說,沒有肋的,那不是石頭嗎?我還是更想做個‘人’。”
“好一個不負初心。”老大夫爽朗一笑,指了指夏沉煙說,“你這娃,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人。”
“故人?”夏沉煙不明所以。
老大夫笑而不語,看上去並沒有要說下去的意思,隻是目眺向遠方,似乎是因為想起了那個記憶裡的故人。
人和人之間,並非一定要有絕對相同的想法。
何況,你又怎麼知道,自己的想法就一定是正確的,彆人就一定是錯的呢?
所以,忘了有忘了的好,記得,應該也有記得的好吧。
這時後“吱呀”一聲。
碎影從竹門內急匆匆地走出來,並未跟水潭這邊的倆人打招呼,就像是本沒注意到他們一樣,目不斜視的就直奔小徑而去。
很快,他的影就消失在了竹林深。
夏沉煙微微蹙眉,想起剛纔那個人醒來時說的那幾個字。
“快!”
“不然,來不及了!”
猜,碎影應該是去做那件“快要來不及”的事了吧?
攝政王的,比想象的要多呢。
和老大夫在水潭邊坐了一會兒,大概是因為有寒潭水降溫,加上四周都是竹林,這一帶很涼爽,毫覺不到盛夏的悶熱。
真是個避暑的好地方。
不知覺間,卯時已過。
從竹林小徑上傳來了腳步聲。
一白的言齊提著一盞燈籠,迎著路口那盞孤燈快步走來。
“言大人。”
夏沉煙和老大夫在竹門前迎上他。
“夏家小姑娘?”
悶頭走路的言齊顯然被突然出現的夏沉煙嚇了一跳,大概是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
不過看到老大夫也在一旁,言齊很快就鎮定下來。
看這樣子,把帶過來應該是王爺的意思。
他向夏沉煙出一個笑容,又朝老大夫頷首示意:“鐘神醫!”
老大夫大手一揮,自我打趣道:“不起不起!我現在可算不得什麼神醫咯,連鍼灸都做不好。還好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看這娃就很不錯,以後改神醫吧!”
夏沉煙忍住笑,心道這老頑又開始坑人了。
他把自己推出去做擋箭牌,言齊顧此失彼,維護了這個,就要得罪那一個。
這怎麼選?
言齊拱手說道:“您是老神醫,小姑娘是小神醫,我看您倆頗有爺孫相呢!”
老大夫毫不客氣地手一拍言齊的後腦勺,佯怒道:“你個小頭!這是越來越會說了!”
言齊本就二十出頭的年紀,一年氣,在老大夫麵前更像是個孩子,了後腦勺,一臉討好的笑。
不過,皮完了還是要回到正題上。
於是他問道:“聽說,江南的人回來了?”
老大夫麵微沉,沒有直說,指了指後竹門,道:“先進去吧。”
一行三人又走進了竹屋裡。
大部分蠟燭已經滅了,隻留下兩盞照明,整個空間顯得清冷了許多。
那位獨臂老者正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