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正坐在宮殿的門檻上,太監和宮都被他支走了。他一個人坐在那裡,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清冷的,幽遠的月亮。
小時候,他也常常這樣一個人看月亮。隻有這個時候,他才能到自己是這個世間真實存在著的。
雖然叔父和嬸母將他視為己出,但他自敏且脆弱,因為他知道,叔父嬸母再好,畢竟不是他的親生父母。
他和雲衡蘭衡,終究是不一樣的。
他漸漸長大,得知叔父和爹爹並不是親兄弟,他曾傷心過,可是傷心過後,居然還有一慶幸。
為了他與蘭衡沒有緣牽連,而慶幸。
十三歲那年,蘭衡出宮了,和東吳皇帝一起去崑崙、去太安。
他一個人待在空闊的潼川皇宮中,第一次深刻地覺到什麼無助。
那時候,他知道自己沒有退路,隻能變得更強。他當監國,朝臣多有不滿,他什麼也沒有說,也沒有記下那些暗中給他穿小鞋的朝臣和宮人。
他隻是默默地做著他應該做的事,他要變強大。手握權柄,不是為了自己得到什麼,而是為了保護。
他願意全,就像父親全嬸母。
已是初秋了,晚風拂麵,吹起他輕薄的衫,在那寬袖上起一圈圈波紋,像是投石湖激起的水紋。
他輕聲道:“蘭兒,我這一輩子也許很短,但與你相伴十五年,已經很長。日後,我若埋黃土,但願你無所愁,明依舊。”
蘭衡站在宮牆外,聽見哥這句喃喃自語,淚如雨下。
哥忽然從門檻站了起來,抬步走向宮門,他聽見了低低的啜泣聲,果然,在宮門外,看見蘭衡的影。
背對他而站,輕細的肩膀在微微抖。
哥上前問:“蘭兒?”
蘭衡使勁抹眼淚,可怎麼也抹不乾淨。跺了跺腳,道:“你彆過來!”
哥頓了一下,還是繞到的前,輕聲道:“蘭兒,你怎麼又來了?”
蘭衡雙眼紅腫,淚眼汪汪地看著哥,忽然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哭道:“你不要死。我永遠陪著你。”
哥僵在當場,馨香的離他如此近,他卻本不敢手摟住。他的雙手都在不自覺的抖,過了好半天,蘭衡的啜泣聲小了,他才啞聲道:“我不會死的,我是皇上。”
蘭衡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哥高出一頭,這樣摟著,哥隻好微微低著頭。
哥猶豫了一下,手,在蘭衡的背上輕輕拍了兩下,“蘭兒,你先放手吧。”
“哥,你不能娶左小姐。”
哥一愣,不可思議地垂眸,卻隻看到半張哭得通紅的側臉。
他聲問:“為……什麼?”
蘭衡抬頭看向他,眼框中的淚水折出一泓月,輕聲,卻堅定地道:“我要做你的妻子。”
哥愣愣地看著,角微,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蘭衡重複道:“我要做你的妻子。”
神差鬼使的,哥手,手心接住臉頰上落的一顆晶瑩剔的淚珠兒。
蘭衡再次道:“我要做你的妻子,不管你子好不好,我都不離開你。”
哥的眼眶紅了,他等了那麼多年,終於等來這句話,可是現在這個時候,他能說什麼?他能做什麼?
“蘭衡,你,你胡說什麼?你我是……兄妹至親……”
蘭衡搖頭,“你彆胡說!”
哥冷下心腸,輕輕一推,將蘭衡推離了他的懷中。他淡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剛纔的話我隻當是沒聽到。”
蘭衡點頭道:“好,你不願意娶我也沒有關係,我一輩子不嫁人了,在宮中當尼姑也好。”
哥道:“你出宮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蘭衡站著不走,哥從沒有用這樣不耐煩的態度和說過話,雖然蘭衡心中明白,哥這樣多半是裝的,可還是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疼。
哥拂袖轉,朗聲喝道:“來人,把公主殿下帶出皇宮!”
話音剛落,卻聽一聲清咳,一個修長的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蘭衡看清來人,道:“爹!”
那個人正是宋修臣,哥看見宋修臣,也愣了一下,隨即躬行禮道:“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