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湖起恭声道:“回太后,公主诗文极佳,江氏不值一提。”
姜冬咬了咬,又听姓宋的在旁边添油加醋朗声笑道:“佳诗当然出自公主。”
一众群臣愣了片刻,才你一言我一语地赞叹华阳公主的好文采。不过这一群沉浮场许多年的老狐狸心里却明白,只怕陈平湖之言,是颠倒了黑白。
适才陈平湖的反应、潘夫人的表、上头皇后皇上的脸,都可谓彩至极。这群老臣眼观鼻鼻观心,如何瞧不出一点端倪啊!
皇后道:“公主出天家,自读书,诗文上固然要好些。也是难为江氏了。不过为子,于诗文上倒也不必在意。”
华阳公主诗文上的造诣怎么样,那咏絮之才究竟是怎么来的,太后或许不清楚,不过皇后心里明镜似的。怎么可能写出那样好诗?不过为了顾及天家面,这皇后娘娘只能借坡下驴,说些好听的掩饰过去。
皇上也清楚这其中的猫腻,朝姜冬看了一眼,见姜冬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眉宇间倒是有些英气。皇上淡淡一笑,道:“赏华阳龙涎香二两,江氏龙涎香一两。”
姜冬撇了撇,一两龙涎香?可不可以多赏点啊?平白帮你儿背锅啊?
据说在古代,龙涎香是出海的渔民偶尔从海里捞到一些灰白的蜡状漂浮,点燃后香味四溢,比麝香还香上百倍。术士猜测这种东西是海里的龙睡觉时流出的口水,滴到海里凝固起来,日久天长就形了龙涎香。
但姜冬知道龙涎香并不是龙的口水,而是鲸鱼的粪便,是抹香鲸的排泄。
虽然在这个时代此万分难得,却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姜冬曾在繁花五王爷宴上闻过一次,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陈平湖低声斥道:“还不快谢圣上恩赐!”
姜冬回过神,惊了一下,连忙跪下道:“谢圣上恩赐。”
皇帝“嗯”了一声,“起来罢。”
一个宫娥走到皇后边,俯耳回禀了一事。那皇后笑着点点头,对姜冬道:“你所说的黄矾涂金之法,果然可行。”
皇帝问是什么,皇后便将刚才五钿的事说了。皇帝听后重新看向姜冬,道:“江氏,你倒是很有几分见识。”
姜冬忙斟酌着语气回道:“民出农家,所以知道些稀奇古怪的法门,十分拿不上台面……嗯……听说有一句话‘可叹停机德,应怜咏絮才’。民一直十分羡慕知书达礼的子,比起华阳公主,民惭愧的很。”
皇帝抬了抬眉,“可叹停机德,应怜咏絮才?此话倒是有些意思。出自何?谁人所言?”
姜冬恭恭敬敬地道:“以前村中一个不知名的教书先生所言,至于先生名讳,民也不知道。”
不好意思,是曹雪芹先生所言,说了你也不知道。
皇帝饶有兴味又念了一遍:“可叹停机德,应怜咏絮才。”他道:“都道是子无才便是德,说这话者定是离叛道之辈。”
姜冬心思起伏不定,忽然很想赌一把,不理会陈平湖递过来的凌厉眼神,鼓起勇气道:“民斗胆,圣上其实并不相信子无才便是德。”
圣上“哦?”了一声,问:“为何啊?”
姜冬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子无才便是德,这话是约束我们这些乡野村的。民听闻,但凡高门大族的子,都自识字学文。读书以明理,明理方能约束德行。华阳公主温雅识礼,冰清玉粹,便是读书的好。民举止无度,便是不读书之过。”
皇上闻言,抬眼真正看向姜冬。这位皇帝心里明白刚才写出“竹声中一岁除”的其实是。子有才便也罢了,却又谦虚忍耐,识大体,更兼有见识、胆识。一个小小农村妇人能做到如此,何其不易?
皇上先前见姜冬的容并非极,还疑为何陈平湖不愿放手,现在却是有些明白了。他心里波澜起伏,面上却依旧淡淡的,“好一个读书以明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