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洪被丢弃在大漠时不过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这片茫茫大漠中要生存谈何容易?
好在他虽出尊贵,但父亲自小也有教他弓马骑,捕获猎,因此他才得以在这一带活了下来。
虽然活了下来,但他已大改,极开口说话,又因为常年披着皮,因此附近有些牧民见了他会称其为“狼人”。
阿洪也不在意,他从未试过与人谈,他在大漠腹地猎杀野兔、果子狸,也会设陷阱捕获大型走,冬天就留着慢慢吃,若遇上暑天无法存放,他就会想方设法引来狼群,把到手的猎拱手让狼。
一来二去的,他在这里呆了八年,和狼群也相安无事。
若莲听了,不由心生恐惧,因问他:“你难道不怕狼吃着吃着会把你吃了?”
阿洪摇摇头:“并不会。狼,比人好。人,要比狼坏!”
若莲见他目清亮,始终不信他本相会如此丑陋,便问他:“你为什么不洗澡?”
阿洪说:“我为什么要洗澡?”
若莲冲他笑:“洗澡舒服啊。”
阿洪不说话。
过了一会,若莲又问他:“我要怎样才能走上山坡,回到另一边?”
阿洪说:“这里是我的山,人们在上边是看不到的。你刚才滚下山坡,恰好被石头挡住,我才将你救了进来。你想走的话,必须要等脚好了,再从这些树头、石块攀登上去。”看了一眼,问,“秦……”
若莲笑道:“你喊我秦姐姐就好。”
阿洪便喊了一声“秦姐姐”然后说:“我替你寻草药敷脚,你天天烤给我吃可好?”
若莲欣然应允,笑道:“行!对了,附近有没有水?”
阿洪一怔:“秦姐姐口?”
若莲摇摇头:“假如有水,你去洗个澡?”
阿洪闻言,眼神突变,语气也急促起来 :“你嫌我难看?我……我沾污你的眼睛了?”
若莲知道他独居多年,有些孤僻易怒也在所难免,因此也不生气,只是耐心地劝说他:“我又怎会嫌你不好看?依我说,你现在的样子就顺眼的很。不过是因为你的头发实在是脏了,你若不洗干净一点,等天气一热起来,想必要长虱子了。还有,你上披的皮也算新,只是太乱了点。你有没有其他皮?不然我给你制一皮裳?”
阿洪听了这席话,慢慢又安静了下来,他把头低了半天,最后从角落里抱来一大堆彩斑斓的皮往若莲面前一放,转就跑了出去。
若莲便取出针线,制了两皮裳。
脚生疼,脚面肿得老高,本不能着地。心中忖度大概是跖骨裂了,好在随带了些药,制好裳后便取出跌打药膏敷在脚面,心想:“薛神医的药见效总是奇快,不过也要敷上两天才能走动。等恢复一点我再回去好了,免得落下残疾,但愿不会令到大家担忧。”
又过了半天,阿洪终于回来了。
若不是他上的皮以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若莲绝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相貌绝的年会是之前那个满脸溃烂毒疮的阿洪!
怔了半天,方才喃喃道:“你……你的脸……可不是好了吗!”
阿洪挠着头说:“我……我好了几年了,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好了。但是我……我习惯了旧面貌,因此就……”
若莲道:“如此说来,你是假装的了?”
阿洪的脸红了,支支吾吾地道:“从前我长得好看,所以人人都围着我转。到了后来,我的容貌毁了,人们就再也不理我了,还把部族遭大难都归咎到我上,说我得罪了上苍,天要降罪于我才毁我容貌。还把我驱逐到这里……我在这里住到第五年,脸突然就好了,甚至比小时候还要好看……”
若莲忙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脸变好了?”
阿洪道:“三年前,我在河里洗脸,被水一映才发现的。我以为我看错了眼,奔袭数百里,好容易找到一户人家,翻进人家里了镜子一照,才知道自己好了。好了以后我又惊又怕,我分不清谁好谁坏,牧民们冲我笑,我觉得他们是看在我脸好看。我这时才发现我已不能正视自己的本来面目了,于是我又将自己装扮这副样子,并且还从滦河谷里寻来废弃的铁料磨制了这副面。只有换上这副面目,我心里才安定,才觉得我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