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莲却不信,只是说:“可陛下不是说‘念侍候多时,平日谨慎心细,且并无大过’……”
上婉儿道:“亏你还是陛下跟前人!这都想不清楚!陛下近日为高阳郡王可了不的心,你可知道宫里人在背地里如何讨论高阳郡王的?”
“如何讨论?”若莲忙问。
“那高阳郡王仗着陛下对他的宠爱,和宫们暗通款曲,以致宫里宫外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说高阳郡王上烝祖姑母,更难听的话,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都出来了。这事都传到陛下耳中了!实在是不堪哪!”上婉儿低声道。
若莲咬牙切齿的道:“既如此,陛下为何还要责罚于我?”
上婉儿冷笑一声,道:“不巧的是,你在此时遇上这事,陛下也只能利用你——落实了是你勾引他,那之前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于你是不巧,对陛下而言可真是巧极了!”
若莲又是不甘、又是委屈、更是愤怒,恨不得立刻就要去找皇讨回公道:我的尊严岂能如此轻易就任人丢在地上践踏?这还是我秦晓风吗!
上婉儿察观,盯着若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可不要想着再到陛下跟前说什么冤枉之类的话!”
若莲咬牙怒道:“可是,姐姐,我不甘心!”
上婉儿喝道:“若莲!”
若莲转念一想,又道:“姐姐,即使我不分辨,也难杜宫里宫外悠悠之众口。陛下……”
“若莲!”上婉儿沉声喝道:“你可知多年前我也曾像你一样,子刚烈违忤旨意,引致陛下龙大怒?”说着将额上刘海拨开,刘海之下还贴着一朵红娇艳的梅花,若莲惊叹:“这梅花画得真好看!”
上婉儿闭上眼睛,撕去梅花,原来洁饱满的额头上面竟然刻着“忤旨”二字!睁开眼,一滴珠泪自眼角沁出,哑声道:“你看我这里!我曾也遭过某些人的调戏,我也傻乎乎地跑到陛下跟前哭诉、求陛下为我做主。可我却忘了,他们是什么人!我本该被仗杀的,因陛下说‘惜其文才而赦免,以黥面以儆效尤’——这才留得一条命在。还有曾的皇太孙和永泰郡主,他二人只不过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又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皆被缢杀!推人及己,我被以黥面算得了什么?你在此罚跪又算得了什么?!他们可是陛下的嫡亲孙子!”
“……”上婉儿额头上的字实在令若莲触目心惊,一时竟连咙都堵住了。
上婉儿深深吸一口气,脸才稍稍缓和了一下:“这茶还是陛下默许的,否则谁敢近你的?”
“陛下默许的?”是啊,自己在此罚跪又算得了什么呢,现今皇渐暮年,狠辣也不比当年,若赶早几年,早被挫骨扬灰了!只是不知道,午夜梦回之时,皇是否会想起多年前被自己怨杀的绊脚石?
“嗯,虽没明说,但有暗示。”上婉儿再次开口时已是角含笑,拍了拍若莲的肩:“我进去了。你好自为之吧。”
着上婉儿的背影终于在花丛外隐没,若莲这才收回目。
若莲心想:“原来皇早就清楚事实!可是,即便如此,还是不愿责罚高阳郡王,反借我来下这个台阶!这大明宫可是好呆的?皇明明冤枉了我,错罚了我,可我还不能去怪,不能去恨。我还得谢的不杀之恩!——这算什么世道?公平道义又何在?现在还有上婉儿给我送一口水,将来呢?今天若不是上婉儿,我怕是已晕倒在地,生死由我去了!
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因一张还不至于太笨,才讨得皇欢心,在跟前侍候。皇死后我又该当如何?”这么想着,深深的无力和挫败齐齐涌上若莲心头,叹了口气,双目呆呆天,任太阳将眼睛照得刺痛、流泪。
历了一年零八个月,若莲才终于明白:不是秦晓风,秦若莲!不知道等待的将是什么命运,此刻只愿化作那潭边垂柳,静伫千年,直至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