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隔了多久,這舊竈房終於開了火,從破屋裡生出了炊煙。
屋內顧文君在噼里啪啦地掰着蜂窩。
屋外卻是和風旭日,林木蔥蔥,一枝杏花穿牆來,蕭允煜折枝一掃,翻轉手腕便挽了一個漂亮的劍式,抖落幾片花瓣,襯得美人如玉,劍氣如虹。
香氣從屋內飄了出來,余煙裊裊。
劈砍,橫掃,豎挑,練了幾招,蜜香更濃。蕭允煜手中動作一停,按了按傷,最終理直氣壯地走進屋內,在顧文君面前一坐。
蜂窩在火上滋滋作響,濃稠的蜂蜜順着窩巢的紋理滴下來,香得令人心醉。
顧文君才切了一塊下來,就被蕭允煜拿走。
她不禁氣道:“你不是說了不吃?”
“傷口痛了。”
蕭允煜斜了一眼顧文君手裡充當廚具的匕首,語氣冰冷:“就當是用那個換的。”
顧文君有些心虛,面上卻完全不顯,“你當初想殺我的帳還沒和你算呢!”
這胡攪蠻纏的做派讓蕭允煜冷漠如冰的心境又輕微地波動了一下,他忍不住在心裡低嘆息。
要是讓那些人知道顧文君竟然用這把匕首來刮蜂蜜、切蜂窩,恐怕她死個千百八十回都算少的。
又想,這兩天下來顧文君對他做的所有事,已經夠她凌遲處死再誅九族了,蕭允煜只好搖頭咬下一口發燙的蜂窩片。
外殼烤得焦脆,蜜卻是甜膩,蜂蠟軟黏粉糯,草藥香去酸澀,吃下去並不像他想得那麼噁心,反而比他自小吃慣的山珍海味,更有一番滋味。
蕭允煜思索許久,突然爲顧文君想到個好去處,“你能當個廚子。”
“去去去!”
顧文君甩甩手,“我是要考科舉的讀書人!”
“讀書人?呵,你確定你真的認識字?”蕭允煜不信。
之前他是作壁上觀,所以只覺得有趣沒當回事,現在是轉換了心態把顧文君當成可親近的自己人,反而勸顧文君不要犯傻。
“你以爲科舉很容易?”
別說這房裡沒有一本書,沒有一張紙。就是蕭允煜把匕首扔到顧文君面前,她也不認得那柄上刻的字。
他前前後後幾次試探,還說出了真名,沒想到顧文君還是毫無反應。這才讓蕭允煜確定,她的出現不是對手有意的安排。
沒錢沒勢沒有才學,蕭允煜都不知道顧文君哪來的底氣去和顧瑾爭功名。光靠不知哪學來的無名醫術和庖丁廚藝,顧家是不會認她的。
還不如,讓他帶顧文君回去,好好保護。
思緒閃過,蕭允煜的手卻頓地僵了一下,讓緊盯着他的顧文君發現。
顧文君反應靈敏,第一時間就注意到到了不對勁,“蕭允煜,你怎麼了?”
然而沒等她放下手裡的吃食,再睜眼去看,賴在她屋裡送不走的那個頭號傷患就轟然倒下了。
把顧文君嚇得伸出手忙要去接,成年男子的重量完全壓在她身上,磕出發疼的淤青,顧文君全管不得了,只是喊:
“蕭允煜!你醒醒!”
等等——
該不會她烤的野蜂窩真把他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