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隨太平公主穿過幾道迴廊,進了一花園,但見奇花異草目都是,有的花開如雪、有的燦若雲霞、有的黑如墨蘭、有的紅賽玫瑰、有的牽藤附葛、有的石隙橫生,竟都說不上名字來。
若蓮起初又是心慌又是緊張的,現在只覺得目不暇接,竟被這些景致深深迷住。
倒是蕭離一路接着太平公主的話茬,相談甚歡。
太平公主見若蓮喜歡,笑道:“你果然是個識花之人。既如此,不如本宮命人摘些難得的花兒,裝好瓶送到你府上去?”
若蓮雖已被花迷了眼,但所幸心智未失,知道走爲上計,忙下意識的拒絕:“不敢不敢!”
太平公主道:“有何不敢?這是本宮允許的,又不是你私自採摘!”
若蓮忙說:“殿下錯了。只是我從不輕易摘花。”
太平公主“哦”了一聲,問道:“這是爲何?”
若蓮想了想,便道:“凡花一年只開得一度,四時只占得一時,一時中又只占得數日。他熬過了三時的冷淡,才討得這數日的風。看他隨風而舞,迎人而笑,如人正當得意之境,忽被摧殘,花若能言,豈不哀嘆?他盼此數日甚難,一朝折損甚易。況就此數日間,先猶含蕊,後復零殘。盛開之時,更不多了。
更又有蝶鑽蜂采,鳥啄蟲噬,日炙風吹,雨打霜摧,全仰養花人去護惜他。這養花人花費的心何其多!若賞花人恣意拗折,於心何忍?且說此花自芽生,自生木,自木生枝,枝又生杆。一杆一枝,不知養了多年月,才候至花開,供人賞玩。因此,我們何必定要折他!花一離枝,再不能上枝;枝一去杆,再不能附杆……”說着看了太平公主一眼,住了口。
太平公主認真聽說話,見若蓮停了,便說:“你這論調倒也有趣。只是爲何不繼續說下去?”
若蓮定了一下心神,直勾勾看着太平公主,繼續往下說:“就如人不可復生,刑不可復贖。花若被折,便隨風而去,不復存在。好比人一旦犯了糊塗,做了錯事,便覆水難收,不能恢復如初的道理一樣。趁興攀折,既折之後,或隨路棄之,又不顧惜,如人橫禍枉死,無冤。花若能言,豈不痛恨?!仔細算來,其實花與人一般無異。公主殿下乃天底下最聰明之人,莫非不明白這此中道理?”
太平公主若有所思地看了若蓮一眼,又打量了蕭離一番,一言不發地甩袖而去。
剩下若蓮與蕭離面面相覷,蕭離正要開口,就有小丫鬟匆匆來請:“殿下請兩位貴人到花廳小坐。”
他們相視一眼,復回至花廳。
太平公主端坐着,臉晴不定。
二人告了罪,在下首落座。
忽有小廝前來回話道:“稟公主殿下:適才公主賞花之時,蕭將軍部下帶話來:說竇丞相有事相召,正在丞相府候着,請大將軍火速趕去。”
若蓮心下忖度,這竇丞相可是竇懷貞?只是不知道,他要與蕭大哥商議何事?
太平公主聽了這話,因笑道:“既如此,本宮就不留大將軍了。大將軍請自便。”
蕭離便立起,抱拳笑道:“多謝殿下盛款待,末將不勝激。”又向若蓮笑道:“若蓮,我也是順路,要我送你回去嗎?”
若蓮還未開口,就聽見太平公主道:“大將軍請自便。若蓮難得來本宮府中一趟,必定要再多坐一會兒的。”
若蓮忙起道:“已經叨擾公主殿下半天了,若蓮心裡好生過意不去。就此告辭了……”
“再坐一會又何妨?”太平公主淺笑道。
若蓮笑道:“公主殿下一番意,若蓮心領,只是耽誤了殿下……”
太平公主又道:“莫不是本宮怠慢了你?”
若蓮尚未答話,蕭離便笑道:“殿下言重了!若蓮能得殿下青睞,已是三生有幸。何來怠慢?”又向若蓮道:“若蓮,既然如此,那你便再坐坐,我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