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着跑着,終於累了,一頭栽倒在地。
過了許久,醒了。
醒來之後正躺在三郎懷裡,明月當空,他們面前擺放着一張古琴,頭頂是落英繽紛的紫薇花。
而三郎正倒了杯水,湊在脣邊,喊:“喝一口罷。”
若蓮推開茶杯,衝口而出:“花問數杯酒,月下一張琴。花前月下,咱們應該喝酒!”
三郎道:“你在病中,不該喝酒。”
若蓮卻道:“我偏要喝酒!你給還是不給?你若不給,我自己進屋倒去!”
三郎嘆了口氣,只得給另倒了杯酒。
若蓮就在他手中飲了。
靜默了許久,聽見他道:“王太醫說你有了孕……”一語未了,已帶着哭腔。
若蓮笑道:“我知道了。”
三郎便問:“難道你早已知道了?”
若蓮搖搖頭:“我也是才知道的。剛才王太醫診脈時,我並沒有睡着。”
三郎便哭了起來:“你有了孕……真好!可怎麼就病到這般田地了?我不要你走啊!”
若蓮不答話,的腦子又開始混了起來。明明昨晚是他欺負了,在紫薇園跑了一晚上都跑不出去的,爲何一覺醒來,又躺在了他的懷?
三郎又道:“你走了十多天,我夜夜孤枕難眠。我心裡想着要來喊你回去,但總拉不下面子,我恨你不該存心去害劉妃和皇子……我心裡有氣,我待你那麼好,你卻要如此待我的妃子我的孩子!直到大哥告訴我,其實這一切都與你無干……大哥說你病了,病得很重。我嚇壞了,又悔又怕,衝到紫薇園來,誰知你已經……已經這樣了!”
若蓮恍若未聞,眯着眼睛看着頭頂的紫薇花飄啊飄,灑在自己的頭上上,還有他的頭上——他哭了,他興許是掙扎過、跑過、哭過,是以他束髮的冠帶都了——
若蓮努力擡起手,就着月,把他發上的紫薇花瓣一一撿去,因笑道:“你是帝皇,冠帶可不能。你低下頭來,我替你理一理。”
三郎含淚低下頭,任纖纖素手在他頭頂整理了起來。
很快,若蓮就道:“好了,你擡起頭來。不然脖子就要疼了!”
他聞言又是心痛又是悔恨又是難過,心想:爲你整冠帶,都怕你脖子疼,你倒好,盡把往壞想!一些居心叵測之人做了一點事、說了幾句話,你就以爲是那種人!親手把和你們的孩子推上了絕路!想及此,他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
此時此刻的若蓮心中卻沒有了一的恨意,只是笑了笑,道:“我要走了,你珍重罷!”
說得累了,會擡頭天,那璀璨的明月。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喃喃念叨着,心裡忽然明鏡似的,似乎記得其實來自一千多前後的二零一二年,那時候的長安城已經不長安,而是喚作:西安。曾和好友一起去過西安旅行,當時的月亮與今晚的並沒有太大分別。只不過今日平坦開闊的朱雀大街、荷花映日的太池、竹匝地的梨園、落英繽紛的紫薇園、清幽靜謐的紫宸殿、極盡心思的甘殿寢宮,都已在歲月車的碾下,零落塵。
“明月依舊,人世間早已煙塵飛散啊!”在他懷中說了最後一句話,慢慢闔上了雙目。
這個夢太長,太真實,真實到似乎親經歷過。
在夢中咬住脣,直咬到一腥氣自間下,這才猛然醒悟過來:應該不是夢!
過了很久,那種騰雲駕霧的覺消失了。
應該是馬車停了下來,若蓮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
想睜開眼睛,但怎麼也睜不開。口好似了一塊巨石,得快要不過氣來了。
有個聲音忽遠忽近:“若蓮,來,把這個吃下去。”
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把一粒圓滾滾的石子餵進了自己裡,一冰涼自間下,穿過口,直達胃裡,心頭大石好似被搬走了,舒暢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