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荏苒,不覺已是二月。
若蓮在島上已住了半年有餘,此時孕期將近七個月,日益的心煩起來,每當夜深人靜、無人私語時,攬鏡自照,看到鏡子裡蠟黃的臉、臃腫的軀,總會覺得心疲憊。
似乎已找不到繼續下去的勇氣,心裡開始悔不當初,後悔自己不該堅持己見,一門心思要保住孩子。
越到後期,心裡就越害怕,害怕自己不能勝任母親的角;害怕孩子的到來會讓的久已模糊的回憶又越發的清晰起來。其實回憶幾時曾模糊過?從未忘記過長安城內的點點滴滴,這些日子,只是不停告誡自己“切勿回憶”,可事實上,每當半夜無人私語時,過往的一切總像水一般蜂擁而至,每次都讓猝不及防,渾冰冷。
筱晴每日寸步不離左右,可也僅僅止於此,心事不可對人言呀!
若蓮越發的煩悶起來,以致後來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一聽見聲音就會頭疼心悸,不能自已。
薛神醫見了這樣子,不免嘆道:“既知今日,何必當初?”話雖如此,他還是命筱晴取來藥箱,小心翼翼地拿出銀針爲若蓮針灸安神。
蕭離自來對師父的醫深信不疑,可到了此時,還是忍不住叮囑:“師父,您輕點。”
薛神醫瞪了他一眼,說道:“還用你說?!”
蕭離討好一笑,說道:“師父,我並沒有別的意思。”
薛神醫一語雙關地道:“我知道你沒有別的意思,你要有別的意思早就有了!”
蕭離愕然:“師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薛神醫道:“不明白最好,等你明白過來也於事無補了!”
蕭離更奇怪了,要詳細追問,又恐使正在行針的師父分神,只得道:“我先出去一下。”
他出了屋子,進了竹林,坐在自己親手搭建的茅屋裡怔怔地發起呆來。
上一次與若蓮單獨相就是兩人在茅屋說話的那一天,那天若蓮說要聽他的“史”,本來好好的,可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什麼,到了最後若蓮竟落荒而逃!自那天開始,總是避免一切與自己獨的機會,時時刻刻都與筱晴形影不離。遇上師父帶筱晴出島之時,則閉門不出,要麼睡覺,要麼在房中看書寫字……
蕭離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若蓮爲何要避他如洪水猛?唯恐單獨相對?
他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二月二十二這天,天氣忽然就了起來,響午過後,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若蓮倚在窗台邊看雨,聽見筱晴大驚小怪的聲音響了起來:“哎呀!這是雨夾雪!明天鐵定更冷!”
若蓮細細一看,果然見雨里夾着星星點點的雪沫子,不由得道:“這算什麼雪?你難道忘了咱們那年……”想起長安城內的鵝大雪,眼皮一跳,忙止住。
筱晴取來一件大斗篷替披在肩上,聲道:“小姐當心着涼了。”
若蓮回頭沖一笑:“多謝你想着。”
筱晴道:“小姐謝我做什麼?不如謝蕭大哥呢!這可是人家特特爲你獵來的銀狐皮,我不過製了一下罷了……”
若蓮“嗯”了一聲,問:“蕭大哥呢?難道又打獵去了?”
筱晴道:“可不是,從小郭公子走後,他就總上山,說開春了,山上獵多,不妨獵多幾件狐皮,好給孩子做禮。”
若蓮聽了這話,頓時覺得心裡暖暖的,因嘆道:“你替我給他說一聲多謝。”
筱晴道:“你怎麼自己不說?讓我替你說,何必呢!”
若蓮囁囁嚅嚅地道:“我麼……我怎麼自己不說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況!我總不好總麻煩他呀!你我怎好跟他說?”
筱晴不以爲然地道:“什麼況?左不過就那樣罷了!你說這些年來,蕭大哥難道還不知道你?反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難道會在這個時候嫌你?依我說,他要嫌你早就嫌了!還會拖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