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散後,蕭離將員們打發走,也安頓好了朝廷使者,這才將李絳拉議事廳,說道:“李大人,我有一事不明,還請你爲我解。”
李絳久未試過如此盡興,歷時三年,幽州終於迎來了第一場大勝利,因此老持重的他也喝了個半醉。
此刻見大帥留他,忙張羅着煮水烹茶,笑眯眯地道:“大帥,您也嘗嘗卑職煮的茶,可解酒了!”
頃,水滾了,裊裊輕煙中,李絳姿勢優地沏了一壺濃茶,滿斟一盅放在蕭離面前,恭敬道:“大帥,請!”
蕭離微微一笑:“李大人,看不出來你還是茶道高手呢!”
李絳忙道:“卑職在長安任職時還算空閒,所以時不時會往道觀去走一遭,因此也結識了幾個道友,幸得他們傳授,因此對茶道略通一二。今日倒讓大帥見笑了!”
蕭離笑道:“李大人何必自謙?”說罷輕呷一口,由衷贊道,“好茶!”
李絳便問他:“大帥,您剛才說要卑職爲您解——不知大帥心有何?”
蕭離沉一番,說道:“李大人,聖上這一回的賞賜實在太駭人聽聞了,因此我不敢要。”
李絳擡頭瞟了他一眼,毫無意外地道:“實不相瞞,卑職早就料到大帥會有所推辭。”
蕭離笑了笑:“你倒是了解我的嘛!”
李絳哈哈一笑:“這事放在誰上誰都不敢不推辭!加進爵倒也罷了,誰知還拜爲宰相封爲國公……當朝僅大帥一人啊!前幽州大都督張仁願張大人乃本朝元宿,竟也被你越過了。可知陛下對大帥有多看重!”
蕭離嘆道:“所以我才不踏實。陛下太看重我對我而言並不是好事。這一年多以來,爲了幽州這一仗,我得罪了朝中不重臣,雖說此次打了個大勝仗是堵住了悠悠之口。然而功勞過高——那也不是好事,不是麼?”
李絳看了他一眼,言又止。
蕭離不悅道:“有話直說,何必作態?”
李絳便沒好氣地道:“大帥,卑職發現你跟杜將軍他們越來越像了!大老!”
蕭離哈哈一笑:“我本來就!你現在才知道麼?”
李絳心道:“大帥不的我如何知道呢?那可是秦姑娘才知道的……嘿嘿。”只是哪裡敢說出來,因只是說,“大帥的思慮沒錯,功勞過高就是功高震主。當然,陛下心中未必會這麼想。然而麼……放眼朝野,除了大帥還有誰能得陛下如此青眼?親兄弟?陛下與兄弟之間兄友弟恭是出了名的,因此親王們爵位高,食邑也極多。可是親王手中無兵權呀!大帥就不同了,如今晉位遼國郡公,又欽封定邊大將軍,不僅位極人臣還手掌兵權,擁有本朝最銳的騎師。更何況經此一戰,遼東軍民外族等只知有蕭離而不知有皇帝……”
蕭離聽到這裡,心裡“咯噔”一跳,立即問:“依李大人所見,我該怎麼做?”
李絳道:“喲,大帥還需向我討教?”
蕭離嘀咕道:“向來文人多心計,我一個武人,不問你問誰?”
李絳嘖嘖道:“大帥是武人?不知道'妙筆蕭離'是誰?”
蕭離笑道:“你連這個也記得?罷了罷了,別賣關子了,你快說,等解決了這事,我還有第二件事問你。”
李絳便說道:“其實麼,天下就是一盤棋,任何人都是陛下的棋子。陛下想要控制大局,便要保持攻守平衡,此謂之制衡。咱們做臣子的,”看了蕭離一眼,“卑職人微言輕無足掛齒。大帥就不一樣了,您如今可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若是不能揣上意……將來惹上麻煩也未可知。眼下陛下對大帥的信任,嗯,大帥,您和陛下想來認識許多年了吧?”
蕭離點點頭:“二十年了。”
李絳又問:“這麼說也算是相識於微時了?”
蕭離道:“可以這麼說。當年陛下還是臨淄王我就與他相識,蒙他不棄,還結爲了異姓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