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甘殿書房門口。
姚崇將斗篷摘下,抖掉了雪花,一旁的小太監趕緊接了,說道:“姚大人快快請進,陛下可等着您呢!”
姚崇不免奇怪地問:“公公可知陛下找我有何事?”心裡嘀咕:正月十六才開朝呢,怎的陛下現在召我進宮?莫非是出了什麼事?
小太監道:“陛下的事,奴才如何能夠得知?姚大人進去也就知道了!”
姚崇又是忐忑又是疑,好容易進了門,見高力士迎頭走來,忙又問他:“高公公可知陛下找我有何事?”
高力士笑道:“姚大人放心,不是壞事。”
姚崇這才微覺心安,沖高力士激一笑,往書房裡間走去。
此時書房裡的爐火正旺,李隆基披着厚實錦袍懶洋洋地半躺在臥榻上看書,見姚崇來了,便坐起沖他招手:“你來啦?快過來坐着!”
姚崇行了拜禮,這才依言走到李隆基邊坐在一旁火爐子的團上。
李隆基沖他笑了笑,親自爲他倒了一杯冒着熱氣的滾茶:“姚大人,嘗嘗我的好茶。”
姚崇惶恐,忙離座磕了個頭:“多謝陛下賜茶!”
李隆基微微一笑:“大過年的把你召進宮來,我也過意不去。姚大人,你過來,我有東西給你看。”
姚崇雙手接了李隆基的奏摺,半響笑道:“陛下,這蕭離自請辭去太子太師等四個職務……呃,陛下,微臣倒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了。眼下他領着遼東軍打了大勝仗,陛下厚賞不是應當的麼?怎麼他卻反其道而行之要推辭?”
李隆基撇撇,笑道:“你也是個老狐狸!我就不信你看不他的心思!不過也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罷了!”
姚崇忙道:“陛下,微臣萬萬不敢欺君!”
李隆基擺擺手:“說罷說罷,有話直說,今天也只有咱們君臣二人。無論姚大人說什麼,我也不會往心裡去。”
姚崇這才道:“陛下,莫不是蕭離恐自己風頭過甚會招人嫉妒,所以才自願請辭?”
李隆基微微點頭:“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姚崇一怔:“陛下,我看蕭離這是多心了吧?太子太師就罷了,丞相一職他不要也算了,遼國郡公……也隨他的意。只是這幽州大都督他豈能說不干就不乾的?他若不干,那誰能接手?眼下的幽州沒了他蕭大元帥如何能行?”
李隆基看了他一笑,似笑非笑地問:“怎麼,聽姚大人這話的意思是我泱泱大唐數千萬名員除了他蕭離就無人能勝任這幽州大都督一職了?”
姚崇心裡“咯噔”一跳,驚愕地道:“陛下的意思……噢,微臣不是這個意思!微臣的意思是說蕭離……眼下做得好好的,微臣只是不懂他的用意罷了。”
李隆基道:“姚大人不妨再多想想。”
姚崇苦思一番,忐忑地問:“依微臣所見,這蕭離居功至偉,便是陛下這滔天賞賜,他也是當之無愧的。只不過,只不過嘛。”看了李隆基一眼,言又止。
李隆基擺擺手:“有話直說。”
姚崇便說道:“風頭太過的確並非好事,更何況還是蕭離這個離朝多年一朝起用的舊人……陛下麼,若您真的按照蕭離上表所奏而將他降職削權倒也未嘗不可。”
李隆基心道:“和明白人說話就是省事,不用多費脣舌。”因問他,“你曾當過刑部尚書,這大唐律法呢,相信你也悉得很。蕭離去年在幽州命高力士強行籌措糧餉可算得上犯我大唐律法了?”
姚崇道:“犯了肯定犯了,只是事出有因,更何況陛下也有許他'臨機專斷之權'因此也不算。不過嘛。”
李隆基問:“不過什麼?”
姚崇微微一笑:“若是蕭離自行請辭就另當別論了。”
李隆基道:“如此說來,這事可行?”
姚崇道:“不過恕臣直言,陛下爲何不召集羣臣商議此事?”
李隆基道:“姚崇!你何必在朕面前推?這事麼,往大里說也是大事;往小里說麼,在他立下的赫赫戰功的面前甚至不算是事。蕭離麼,他很會揣上意。這一回可是將朕的心思都給揣了!哎,朕都不得不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