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萬德道:“師父唯恐霧大弄丟了我,匆忙之中扯了一藤條將自己的手與我的手緊緊纏繞住,這拼命拉着我扭着線跑,可那些蛇也特別聰明,也知道沿着曲線追。眼看着上的藥不多了。師父嘆道'萬德,看來你我師徒二人此命休矣!是我害了你啊,原想着賺一筆錢替你娶了媳婦就收手了,誰知道,唉!
我那時候年,雖害怕,但還覺得天無絕人之路,因安師父'師父,您不是常說'凡毒蛇巢之所,七步之內必有克制其毒之'麼?不若咱們師徒二人再找找?”
王奇忙問:“結果呢?找到了嗎?”
孔萬德道:“師父聽了我這話才回過神來,說'天地萬皆相生相剋,就好比兩極,有必有,有必有暗,有邪必有正,有生必有死。萬德,爲師竟連這個都忘了!看來爲師不及你多矣!'我們師徒兩個繼續逃命,過了一會眼看谷口在了,那些蛇卻依舊還追。師父年老,已然累得支,我不得不背着他跑。過了一會,師父讓我扔下他逃命,我哪裡願意,依舊背着他跑。又跑了一程,連我也跑不了,背着師父倒在地上。我們師徒兩個本是閉目等死的,誰知那些蛇又不追了,只圍着我們打轉。”
孔萬德繼續道:“師父見了奇怪,問我'萬德,你看這裡與別有何不同?'我四打量一番,哪裡有甚不同?不也是一樣?看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來。最後還是師父發現我們倒在一大片白花草叢上,這些花有淡淡異香,羣蛇一旦靠近,立即如遇洪水猛般後退。師父命我拔了些花草朝蛇羣扔去,果見那些蛇嚇得連連後退。師父大喜,命我拔了許多花草,師徒兩個就依仗這花草護,一步步地退了出去。這才逃得一條命,相互攙扶着找到來路下了山。”
王奇哂道:“孔老伯,你這話也太懸了,我卻不大相信。”
蕭離隨薛神醫學藝多年,雖說沒隨他行醫,但也聽過許多奇事,因說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孔老伯,你繼續說。”
孔萬德便繼續說道:“師父畢竟年紀大了,又在谷中了些驚嚇,是以一回來就病倒了。我他叮囑,找着仁信藥房的崔掌柜崔大夫來給他醫治。等將崔大夫請進屋,我方才知道師父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此番找崔大夫並非爲治病,而是爲託孤。他跟崔大夫說'捕蛇人甚是兇險,並且因爲殺孽衆多,大多不得善終。'因此求崔大夫收我爲徒。崔大夫與我師父其實並無深,不過因爲師父給他捕過蛇給他取蛇膽治病,師父覺得他尚算個君子,便來求他……”
蕭離打斷他:“孔老伯,你師父難道就沒有其他朋友了?聽你的話你師父的年紀起碼有五旬了是不是?”
孔萬德道:“將軍英明。那一年老兒的師父五十有三,我是個孤兒,五六歲就沒了爹娘,整天在街上遊,今天喝東家的殘羹,明天吃西家的剩飯,好容易才熬到七歲。誰知那年突厥人攻打靈州城,什麼東家西家全都沒了,等郭大將軍將敵軍擊退,我舊時的鄰居已經全沒了。眼看着我就要死了,這時候我師父收養了我。”
孔萬德說到這裡,細細想了一番,繼續說道:“那時候還小想不真切,如今細細想來我師父應該是……戰敗的突厥人。因爲樣子長得跟漢人無異,就僥倖留得一條命在靈州城存活了下來。難怪師父總不跟人說話,凡事都讓我一個小孩子出面……因此我師父並不認識其他人——除了崔大夫。”
蕭離繼續問他:“後來又怎樣了?”
孔萬德道:“師父過世之後,崔大夫花錢買了一口薄棺將其葬了,我則進了仁信藥房做掌爐子,一做就三十多年了。這一次崔大夫是要做這生意,他於我有恩,我總不能不來。況且我想着我們又不進蛇谷深,只在那裡采完就走,應該不會出事。因此每人背着一筐的硫磺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