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賓客卻一點沒有打勝仗的樣子，他紅着眼睛說：“大人何須謝我？大人要謝就謝大都督和夫人，若不是夫人知道通往契丹的峽谷，我又怎能讓契丹禍起蕭牆引他們退兵？要不是大都督想起唐軍還有兩萬兵駐守在奚族，我又怎能順利帶大軍回來護住營州？還有……大人更應該多謝大帥，若不是大帥……若不是大帥在西遼河背水一戰以死捍衛，營州……契丹人怕是早已經殺到營州了！”
李絳總算明白了這三萬大軍的來龍去脈，喃喃道：“都謝！全都謝！咦，大帥呢？難道說大帥還在西遼河？”
杜賓客道：“駐守西遼河的是李榮。”
李絳奇怪道：“既如此，怎麼不見大帥？”他見衆人不答話，遂面向若蓮，“夫人，大帥呢？大帥怎麼沒跟你一同回來？”他們這個大帥妻如命，此番見了妻子竟然沒一同歸來？倒不像他的作風了！
若蓮還未說話，杜賓客咬咬牙，說道：“大帥——掉落西遼河，至今不見蹤影！”
“什麼？！”郭子儀驚一聲，上前抓住杜賓客的雙手，“你說大帥怎麼了？”
杜賓客紅着眼睛道：“大帥被幾百名契丹騎兵死死圍住，力戰不降，最後失足掉落西遼河！”
百姓們聽聞大元帥陣亡，都呼天搶地地哭號起來，很快，整個營州城哀鴻遍野。
“大帥——我義父——杜將軍，你是說我義父陣亡了？”
李弼從人羣中出來，這個小小的孩子跟隨大軍戰了大半夜，此時聽見新認的義父死，心力瘁，再也忍不住，向後一倒，就此暈死了過去。
衆人忙施救。盧萍口中喊着“弼兒”，撲在李弼上。
若蓮看着李絳將那孩子摟在懷中，遂問他：“這是誰？大帥怎麼他義父了？”
李絳還未從蕭離陣亡的噩耗中回過神來，聽了若蓮這話，木然答道：“這是李楷大將軍唯一的兒子，大帥前些天將他收爲義子了。”
若蓮道：“如此說來，我就是他義母了。從今往後便讓我來照顧他吧。來，讓我抱他……”
盧萍忙道：“豈敢勞駕夫人？我抱弼兒回去就好，夫人千萬要保重！”說到最後一句，已是淚雨滂沱。
若蓮見頭戴白花，便知道是李楷的孀，因嘆了口氣道：“也罷，姐姐先回去，我回頭再找你們母子聚話。”
大戰後的營州城內外一片混，當夜衆人胡歇息了一夜，次日天不亮李絳就起來統計傷亡人數，重新安排全城防務。
今日全城百姓竟自覺頭纏白布，爲陣亡在西遼河的大元帥戴孝，聞者無不落淚。
傷亡慘重的左驍衛大軍急需重新整編，李絳擔任了重編的重任。
經過一整天的統計，銳騎師的傷亡竟達到六千人之衆！而曹天手下一萬人兵只剩下七千不到；李楷鎮守榆關的五千兵全軍覆沒；榆關陷落的前一天周悌領着一萬人回營州城換防，途中與蕭離錯過，正因如此他這一萬人得以回到營州城，只在守城戰中折了一千人；趙蘭芳的一萬兵也沒怎麼折損。但算下來，這一場大戰，營州城七萬士兵如今只剩下五萬餘人。
李絳與郭子儀、趙蘭芳、曹天、崔克等人商討過後，令兩萬大軍駐紮城中；營州東、南、西三面各駐一萬大軍；北面因爲有李榮領八千兵在西遼河北岸駐守，所以沒另設駐軍。
布防過後，他特地去了一趟大帥的臥房稟告秦姑娘。
若蓮對李絳的到來略意外，聽他說明來意，輕輕點頭：“大人安排得好，很合理。”
李絳見倚桌而坐，臉上還掛着淡淡的淚痕，因嘆了一口氣，說道：“夫人，大帥他……”
若蓮不等他說完就站起道：“大人什麼也不用說了，我知道大帥他……肯定會回來的。”
李絳道：“可是夫人……”
若蓮勉強一笑，說道：“大人放心，我絕不會想不開，我還有許多事要做。”說罷行至門邊，忽又回頭道，“我不住這裡了，從今晚起我要和飛騎營的將士駐紮在城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