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那些站崗的小卒便都進帳去了,餘下幾個也不將那些虛張聲勢只敢在口頭上占便宜的唐軍放在眼內。加之天寒地凍,換防後的大軍都在帳內烤吃酒,帳外的站崗人聞見飄香的酒,個個都在脣咋舌,蠢蠢。
都說三九寒天最是難耐,靺鞨人乃放牧民族,向來不結軍寨,僅搭些簡易氈帳駐軍,是以冬風席捲而過,氈帳之外所有哨兵都冷得脣青臉白。
他們想起這唐軍怯懦,便是給他們虎豹做膽子也不敢進攻軍營,因商量道:“不如咱們幾個也揀些背風的地兒烤吃去?”
當中一人猶豫道:“要死了!六十里外駐紮着一萬唐軍,咱們若躲懶去,萬一他們突襲可怎麼好?”
後那幾人道:“怕甚?這一天到晚的你又不是沒親眼見過這唐軍,他們只敢占些口頭便宜,一旦咱們出兵,便個個嚇得丟盔卸甲,屁滾尿流!一早報信的兄弟說了,那些都是老弱病殘的下等兵,咱們以一敵五都能行!有什麼好怕的?”
另一人又說:“就算他們真的殺來,咱們也能聽到馬蹄聲,到時再整裝上陣也未遲!畢竟一幫下等兵拿什麼跟咱們兵強馬壯的靺鞨騎兵比?”
那人聽見這樣說,只得道:“既然如此,那便由你們說了算。”
於是軍營門口這幾十號人便揀了幾背風地烤吃去了。
人在躲懶之時總喜歡拖別人下水,仿佛如此一來即使被上封拿着也不怕,畢竟人多了,上封也不好置。畢竟法不責衆麼!
因此這幾十號人又悄悄去鼓四面八方的哨兵加躲懶烤的隊伍,到了後來,靺鞨軍營周圍已經沒有了站崗的哨兵。
六十里外的唐軍此時已整裝完畢,所有馬蹄、糧車軲轆都裹上了布帛。
隨着郭子儀一聲令下,唐軍人銜草,馬含枚,趁着夜悄悄往靺鞨軍營殺來。
靺鞨軍營里吃喝酒烤火鬧得正歡,哪裡知道大軍已快境?他們這兩萬人的靺鞨騎兵也即將淪爲刀下鬼?
北風呼呼,夜黑風高,一萬五千餘唐軍向靺鞨軍營騰騰殺來。
最先覺察有異變的是北面的幾個小卒,當時他們吃得正歡,突然覺腳下的土地一陣,不愣了一下,面面相覷起來。
當中一人狐疑地問:“你們可覺有異樣?”
一人搖了搖頭。
另一人不確定地道:“我似乎覺到……地在。”
又有一人道:“地怎麼可能會?大概就是風太大的緣故。”
最初開口那人便不說話了。
其餘幾人也喃喃道:“沒錯,大概是風太大的緣故。”
又過了一會,風似乎更大了,地也明顯了起來。
這幾個小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法再安自己地是因爲風大,相視一眼道:“兄弟們,咱們出去看一眼!”
幾人相攜着站起,攀上馬匹立即出去打探。
不到一刻鐘,這幾個小卒就飛奔了回來,邊跑邊喊:“不好啦!不好拉!唐軍好像又來啦!”
哨兵們大吃一驚,忙離了烤堆,迅速回到自己的哨崗,另有幾個小卒飛奔帳報與當班的副將。
副將聽見唐軍來了,不以爲意地擺擺手,一面喝酒一面說:“來了又如何?照樣被咱們一衝殺就嚇跑了!”
那小卒忙問:“將軍,那咱們要不要整裝迎敵?”
副將擺擺手道:“理他作甚!這等三九寒天,誰有空跟他們玩貓捉老鼠?連大將軍都睡覺去了!咱們又有什麼好急的?照喝酒!照吃!”
小卒忙跑出來道:“將軍說了不用理會唐軍,咱們照做自己的事罷了。”
那些哨兵聽了,俱是鬆了一口氣,依舊坐下去吃酒烤。
最先跑出去的那幾名小卒聽見如此說,都猶豫了起來,喃喃問對方:“咱們剛才看見的究竟是不是白天看到的唐軍?還是看錯了眼?那些並不是奔騰的大軍,而是被風捲起的枯草?”
郭子儀領着大軍押後,見越發的近靺鞨軍營,但那些蠢笨的靺鞨人竟然還在軍帳中飲酒吃,心底暗樂,不免更加佩服起師娘的神機妙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