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蓮晦地點點頭:“我夫君如今的功勞……用功高蓋主來形容一點也不爲過,現在的遼東竟不知有天子,只知有遼東軍大元帥。前陣子渤海國與黑水靺鞨遣使者來送年禮,拜帖上竟然將大元帥的名諱寫在大唐天子的稱號之前!這算什麼?再聯想一下杜將軍手下兵卒說過的話,我絕對有理由相信那艘守衛森嚴的船里坐着的要麼是陛下,要麼就是陛下派來的朝中重臣!”
李絳嚇了一跳,他着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熱茶,過了半天才道:“可是夫人,陛下和大帥是什麼關係?那可是——曾經的兄弟啊!”
若蓮道:“那又如何?假如這個曾經的兄弟不經意間已經威脅到了他的利益,我相信他會除之而後快。”
李絳恍然一驚,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若蓮冷冷道:“爲什麼不可能?”
李絳道:“大帥曾跟我提起過陛下早年間的往事,因此我覺得陛下不會那樣。”
若蓮道:“可是此一時,彼一時啊!李大人,萬一那艘船上坐的真是陛下可怎麼好?”
李絳道:“這個……大帥知道嗎?”
若蓮搖搖頭:“夫君不知道。”
李絳道:“如此說來此事也只是夫人的臆測而已。這樣的話……夫人不如以退爲進?”
若蓮一皺眉:“以退爲進?”
李絳點頭:“沒錯,就是以退爲進!”
若蓮沖他抱抱拳:“願聞其詳。”
李絳便道:“假若船上坐着的真是陛下,那麼我從驛站發出的捷報和奏摺肯定會直接去到陛下手上。陛下若在幽州,那麼朝廷的批文想必不久就會來到……”
若蓮不等說完就問:“什麼批文?”
李絳道:“收復新羅的批文。”
若蓮道:“新羅不是早就決定收復了麼?這還是大帥的主意,想將外敵全部拿下,再慢慢收拾家賊。”
李絳道:“這是大帥領軍出征西拉木倫河之前的策略,可在這幾個月期間,朝廷那邊又下了兩次公文過來,連幽州都督張守珪都親自來過營州兩次,說陛下有命,收復新羅必須等朝廷批覆。至於日期,暫且未定。”
若蓮道:“從幽州到長安,六百里加急,一來一回,不過也是十來天罷了。要是陛下存心要瞞,他完全可以十二三天之後再將回函。”
李絳微微一笑,說道:“夫人這就有所不知了。”
若蓮一怔“哦”了一聲,笑道:“大人跟我賣關子啦?快跟我說說,這當中還有什麼玄機?”
李絳道:“卑職如何敢在夫人面前賣關子?實在是這樣的:一般封疆大史的奏摺公函回到京城,除卻邊關急報之外,其餘的都得從明德門進,需經過三重關才能去到陛下手上。這第一道關是皇宮大門口,得先行由軍驗過看有無夾帶,若屬正常,這第一道關的軍須在封皮上面蓋下朱印再還報關員。報關員再攜着公函奏摺往裡走,如此類推,等到陛下批閱完之前,奏摺封皮上已經蓋有三個朱紅印章。待陛下批閱完畢,他老人家蓋下第四個朱紅印章,這份奏摺才算完它的使命……”
若蓮不解:“既然已經完了使命,那份奏摺還要來何用?”
李絳道:“爲何無用?須得留存——”
若蓮道:“既是留存,那回函的時候也不會再將原封皮發回來是不是?”
李絳微微一笑,說道:“夫人冰雪聰明,只是夫人大概不知道,中書省的那一幫輯錄員的習慣,他們最喜將原封皮套上回函由驛站發送,以作記認。”
若蓮皺了皺眉頭:“這個……應該是不允許的吧?”
李絳道:“按常理來說是不允,但最終的辦權又不是在陛下以及相關員手上,那些小書辦爲了確保無誤,通常都會這麼做。可以說我在遼東呆了十年,這十年間與京師來往的奏摺無不都是這樣。所以說假若那艘船真是天子之船,那麼到時候的回函封皮絕對沒有公章加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