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卻不接,口中說:“我不!我偏要你回頭!”
若蓮嘆道:“我的前半生已令我痛徹心扉,但後半生尚在我手中。我希望你能夠就此放開手,無論是我,或是常歡,還是我夫君,我都希望你能夠就此放開手。這樣的話,我還會感念當年的一點舊情。”
李隆基道:“若蓮,別鬧了。你跟我回去吧,只要你帶着孩子跟我回長安,無論是誰我都會放開手。咱們三個人好好地過,不行嗎?”
“要我帶着孩子跟你回長安?不可能!我既是連名字都改了,就是打算斬斷前塵,不念過往,你如今竟要我帶常歡回去,”若蓮失聲笑道:“將士們只知道我叫秦曉風,我只有這個名字!我是大帥夫人,你覺得我有可能跟你回宮嗎?”
李隆基:“可是你剛才明明說還感念當年的舊情呀!”
若蓮道:“三郎——三郎——你怎麼就不明白?我所說的舊情不過就是僅存的一點相識舊念,你我之間,豈還有愛情?孩子叫常歡,不過是我希望他能夠常歡喜,無憂愁,一輩子順順心心、平平淡淡而已。可若是又再踏入長安城,我和他又會怎樣?別傻了,我們不可能的。你放手吧,這樣彼此才好過。你放心,新羅眼看着就會被踏平。屆時四海昇平,你有三宮六院,兒女成羣,羣臣擁戴——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這一番話竟然令李隆基無言以對,他愣了半響,眼睜睜看着若蓮將手中酒倒盡,把兩個杯子置於桌上,款款步出,牽着門外久候的蕭離的手揚長而去——
蕭離滿心的歡喜,這才是她的妻子麼!他情不自禁就咧嘴笑了起來,握着她因爲長久耍劍起了薄繭的手,打心底里笑了出來。
可若蓮卻沒有笑,只是一本正經地走在他身側。
蕭離小心翼翼地問:“愛妻,你不高興?他——”彼此都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蕭離繼續道,“他一貫如此,是個被寵壞的人,你惱了?依我說,他不死心也是正常,經此一次,他就再也不會抱有任何幻想了。”
於是若蓮知道蕭離也識破了李隆基的小心機了,便搖搖頭,說道:“既見君子,雲胡不喜。所以便是風雨瀟瀟淒淒,世間顛沛流離也不足畏懼。”她拉着他的手,輕笑道:“夫君,不論今後如何,富貴或貧賤、安穩或流離、生或死,爲妻都願意一生一世跟着你,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蕭離停下腳步,輕輕擁住她,半響才放開,一同與她下了扁舟,輕輕搖櫓,向岸邊划去。
李隆基並沒有露面,次日他就悄悄離去。
十一萬唐軍鐵蹄錚錚,踏得新羅土地爲之顫抖。
新羅人被唐軍殺得心戰膽寒,大軍所到之處,無不聞風而逃,或是跪地求饒,最後新羅王銜璧輿梓,在平壤城外跪地投降。
這一切盡在蕭離等人的掌握之中,他留下杜賓客領兩萬人馬鎮守平壤,又將一直隨軍而來李光弼喚到身邊,叮囑他跟着杜賓客,過幾年他還要考他的功課!
將近一年的時間,蕭離一直對他視如己出,李光弼豈會不知?他抹着眼淚,將隨身的小包袱鄭重地交給若蓮,說道:“義母,這是我送給常歡弟弟的東西,你千萬要記得轉交給他!”
一行人揮手作別,杜賓客站在城頭高聲呼道:“大帥,今生今世我以能在你手下打仗爲榮!今生今世,至死不渝!”
那兩萬駐軍聽了齊聲吼道:“以大帥爲榮!今生今世,至死不渝!”
軍士吼聲震徹雲霄,連半空中的鳥兒都吃了一驚,展翅向更高處飛去。
蕭離悄悄拭去眼角的淚水,看了身旁的若蓮一眼,大聲道:“兄弟們!目的地,營州,出發!”
萬馬奔騰,向來時路飛馳,一路滾滾塵沙,幾乎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