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頭一回覺得乾清宮如此大,空曠到他的聲音都在不停的迴。
他從這一句句回聲里,聽出自己嗓音里的恐懼,幾乎的聲線都變了型。
而四周除卻炭火燃燒時噼里啪啦的炸碎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響。
“我早前便吩咐過,換藥需要清淨,任何人都不得留在乾清宮內,更深重的,於是我便替陛下讓宮人都回去歇下了,陛下口中的周順,此刻應當在酣睡中。”
景問淡淡說着,他換藥的一系列作做完,便雙手自然垂下,目一刻不離的落在高宗面上。
他看着曾經輝煌一世的帝王,在生死面前徒然失去了威嚴,因恐懼而扭曲的五,變的陌生。
這張臉,景問曾看過無數次,在山間小屋的壁畫上,深深將其刻腦海。
“你到底是誰?你要做什麼?”
高宗無法控制的抖,也不知是老來不控制,還是因爲害怕。
年輕時,高宗曾遇到過無數次刺殺,也無數次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
他是人間的帝王,他在不斷的與間的帝王相抗衡。
他從不會怕,來一殺一,來十殺十。
誰擋了他的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不知恐懼爲何。
可這份膽量在人近不之後開始走下坡路,高宗開始怕死,極其懼怕死亡。
之前嗤之以鼻的長生之,他竟然也開始相信起來,甚至,沉迷於此。
什麼江山,什麼權利,統統沒有長生帶給他的 力之大。
高宗心裡頭清楚,他知道不止一人罵他昏庸,罵他荒廢朝政,可是他們那些人都不知道,不知道死亡有多可怕!
他的路還很長,他皇帝還沒做夠,老天不能這麼無,就要草草的收走他的一切!
“你說,你想要什麼,我可以給你,我都可以給你!”
高宗忽的改變了態度,他在龍牀上掙扎着起,但渾每一塊都綿綿的,毫提不起勁。
他就像一灘爛泥,在費力的蠕着,卻只能勉強挪脖子。
腦袋被他挪一個詭異的姿勢,一代帝王,懦弱的不樣子!
景問忽而覺得腔中有一巨大的悲憤湧上,他看着面前費力扭的高宗,用一種近乎悲憫的目看着他。
“陛下可還記得佛陀聖手?”
高宗的表在聽到'佛陀聖手'這四個字後驟然僵,他看着景問,眼底多了些瞭然於心的可笑。
“你是佛陀聖手的什麼人?是他來讓你刺殺朕的?”
景問沒有回答,他目依舊悲憫,落在高宗上。
高宗被他盯得陡然生了怒火,他梗着脖子,憋紅了一張臉,吼道:“一定是他!是他讓你來害我的!”
“二十年前我就應該殺了他,不該縱虎歸山!”
高宗的怒吼聲在乾清宮內迴,景問向來溫順的眉眼唰的下凌厲,他冷喝道:“你下了道令,讓我師父永遠不得踏山腳一步,這與殺了他有什麼區別!”
高宗忽的笑出聲來,他諷刺的看着景問:“原來你是他的徒弟,怎麼,此番前來是爲你師父討回公道的?”
景問雙眸里爬滿,緊繃的子出賣了他的緒。
“當年,他參與了太多,同他一樣知曉內幕的人都基本死了,朕留他一命已是恩賜,沒想到啊沒想到,他竟記恨朕至今。”
沙啞的聲音里滿是追憶的悵然,這一瞬間的高宗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最意氣風發的時候。
那是他此生,最輝煌的時刻。
“我師父本是閒雲野鶴的遊歷高人,見你患奇症,好心搭救,卻被你困了半生,高宗,你這些年可曾愧疚過?”
景問的質問聲拉回高宗的思緒,他冷哼:“朕九五之尊,從不知悔字怎麼寫!”
“那我只能送你一句自食其果!”
景問怒火被激發,他咬着牙關,儒雅的臉上滿是怒容,與他淡泊的氣質相衝,格格不。
殿內兩人僵持着,氣氛凝固的厲害。
燕卿卿與明皇后進來時,見到的便是高宗與景問誰也不相讓的對峙,腳步一頓,旁的明皇后沒有察覺到異樣,只驚喜於高宗的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