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卿卿聽得神,直到許久沒再聽到韓不周出聲時,才緩緩恢復思緒。
追問:“後來呢?”
韓不周眸閃爍,思緒漸漸飄遠。
後來,後來方衍便死了。
但在死之前,還被生生折磨了兩年之久。
記憶中,母親時常在他面前追憶,卻總是只有那幾句話,翻來覆去的在重複。
“他們我嫁西周,我一次不聽,便能收到來自阿衍上的件,有手指,有眼珠,有舌頭,我不知道阿衍是如何堅持着活着,可我卻再也不敢反抗了。”
“我最終還是嫁去了西周,尹蔚湘本以爲要娶的人是個無惡不作的混混,可萬萬沒想到,我最後嫁的人,是西周的太子,命運真是會捉弄人,我逃了一個大燕太子,輾轉着,卻又嫁給了西周的太子。”
“兩年後,尹蔚湘已經徹底代替了我,不知用的什麼法子,讓整個太傅府都將當做真正的秦善憐,也許是因爲實在沒有辦法了吧,爹爹那人我了解,他心中,太傅府的前途是頂重要的,後來太宗駕崩,太子繼位,尹蔚湘也如願以償的了四妃之首,我知道,他們對我的利用結束了,於是不久後,我便收到了阿衍的心臟。”
“湛兒,你能想象得到嗎,等我收到那枚心臟時,裡頭已經生蛆了,麻麻的蛆蟲從匣子裡爬出來,我當時便吐了,我多愧對阿衍,若不是我,他應當會有一個滿的家庭,可因爲我,他連死,都死無全。”
母親像是魔怔了一般,瘋瘋癲癲的念叨着,宮裡人都說瘋了。
可只有年的韓不周知曉,母親是死了,的心跟着方衍一起死了,留在世間的,只是一空有靈魂的行走。
等韓不周再大些時,母親便不常同他說話了,因此,他只依稀記得,當時母親在收到方衍心臟時,是有意跟着他一起去的,可後來發現懷了孕,這才勉強撐着活下來。
西周的國君,韓不周的父皇,本是對極好的。
母親憎分明,知曉西周國君是無辜的,於是從來不曾發泄於他。
無獨有偶,西周國君對母親也是一見傾心,他知道心裡有傷,仍舊待極好。
日子本該就這樣不圓不滿的走下去,可偏偏,在那樁舊事過了十二年之後,遠在大燕的尹蔚湘得知母親還沒死,且深得西周君主寵,彼時,正值西周國力強盛之時。
不知是出於嫉妒,還是其他,將此事傳到高宗耳里。
高宗忌憚母親唆使西周國君出兵侵犯大燕,暗中使了一計,讓西周國君誤會母親與人苟合,常年的而不得,導致西周國君因生恨。
母親因此被打冷宮,而爲了徹底報復,年僅十歲的韓不周被送到大燕爲質子,從此深泥潭,暗無天日。
韓不周說完最後一個字時,只覺得走馬觀花,不自覺將這一生又走了一遍。
他扭頭看向燕卿卿,瞧見眼底泛着水,眸子一眨,在月下劃出一道絢麗的弧線。
“所以,賢妃之所以知道你母親心上人的埋骨之地,是因爲,人就是殺害的?”
燕卿卿聽了一個很長的故事,慨萬千。
這個故事改變了一直以來對高宗的印象,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只是有一點,很是不解:“既然父皇要的是太傅府的勢力,那麼爲何在得知賢妃真實份後,做出……那樣的選擇。”
指的是,棄秦善憐而用尹蔚湘。
“因爲母親心中有人,即便是迫於力嫁給了他,也會多生事端,倒不如選一個有所求有所圖的人,賢妃剛剛好符合條件。”
韓不周回話時,琥珀的眸子裡芒一閃即逝。
燕卿卿瞭然點頭,還沉浸在他所講述的那個故事的餘溫里,只覺得一顆心悵然失落。
不論是爲殉的方衍,還是無可奈何嫁西周皇室的秦善憐,亦或是心機深沉,手段狠辣的尹蔚湘,及與之一丘之貉的高宗,都令人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