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十里,吹綠了京師的十里長街。
綠葉紅蕊,本該是一副水墨畫般的好景,卻偏偏一記嘎沙啞的聲音給敗壞幾分。
只見熙熙攘攘的街頭,一個着布白衫的中年男子坐在地上哭嚎着。
“想我田貴大半輩子都給了將軍府,爲他們將軍府當牛做馬,如今老將軍一死,這將軍府就要將我們一家老小往死路上啊!”
“你們說,這將軍府是多大的產業啊,這上靠着家,下牽着民心,我田貴一介貧民百姓,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吃將軍府的油水?”
“他們將軍府將我們一家告上大理寺,告我們家上上下下十餘年共私下吞了紋銀八十餘萬兩!八十餘萬兩啊,這是何等的天文數字,縱使是再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這麼做啊!”
田貴說着,撲在旁邊的鋪子上,嚎啕大哭。
周圍的百姓指指點點,議論聲不絕。
片刻,田貴哭的差不多了,又一條條細數將軍府的罪名。
“我們被告上大理寺,大理寺將我家哥兒抓去,是什麼刑都用上了,可憐我家大娘子日夜哀哭,憂心子竟一病不起,短短半月不到,我那苦命的大娘子就西去了!哎呦,留下我們父倆,是連一口飯都吃不上了!”
“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田貴一把鼻涕一把淚,他哭訴完,衆人才瞧見他邊還帶着個剛會蹣跚學步的,登時悲同發。
“京師城裡,天子腳下,將軍府竟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這真真兒是教人聽着又惱又疼!”
“是啊,這人都在這兒哭半天了,將軍府依然大門緊閉,也不見個人出來,可見是心虛,不敢臉了!”
吱呀——
說來也巧,人羣中也不知誰那一句話後,將軍府的門隨後就開了。
裡頭出一張緻絕倫的小臉,衆人一瞧,是個滴滴的小娘子,助長的氣焰更甚。
燕卿卿得封誥命的消息剛下來,還未在京師城傳開,百姓都當還是那剛門便喪了夫的可憐公主,沒什麼威脅。
就連那坐在地上做潑皮無賴狀的田貴見開門的是燕卿卿,亦是在微怔之後,滿臉無懼。
“堂堂將軍府,竟連個頂事的男人都沒有,凡事一個新婦出面,怪不得日漸衰敗。”
“這十四公主說來也是個命苦的,竟攤上這麼個夫家……”
燕卿卿出了面,百姓的議論聲不減反增,只當沒聽着,徑直穿過人羣走到田貴面前,淺淺開口:“我且給你個機會,自己將這黑白糾正過來,如若不然,我下你臉那陣,你可別怨我。”
“大家瞧見沒有,瞧見沒有,這就是將軍府的態度,他們是要恐嚇我啊!”
田貴抓着燕卿卿不放,煽着周圍百姓,那雙生滿皺紋的眼睛裡滿是得意貪婪。
燕卿卿被他趕着話茬,眼看着風向被他帶偏,也不急不緩。
雙眸微微眺向遠方,似在等待着什麼。
而這廂田貴見不反駁,更是猖狂。
他一咕嚕從地上爬起,指着燕卿卿道:“你們將軍府目無王法,草菅人命,害死了我家大娘子,我家哥兒如今還在牢裡頭生死未卜,餘下我與這尚未會說話的姑娘苟延殘,你們,你們是要遭報應的!”
“爹……”
“別拉我,我今日就要討個說法!”
“爹……”
田貴緒激,後有個年輕人在扯他袖,他看都不看一眼的甩開,繼續指着燕卿卿的鼻子罵。
“我田貴今日就把話放這兒了,你……文哥兒?”
田貴罵着罵着忽而察覺到不對勁,唰的回,恰好對上自家兒子那難看的臉。
他驟然了陣腳,卻也只是一瞬,很快的反應過來,裝腔作勢的撲在兒子上:“我苦命的文哥兒,這些日子在牢裡了不罪吧,讓爹好好瞧瞧,你看這臉都瘦了!”
周遭的空氣有些凝固,不爲其他,只因田貴口中那'盡刑法'的哥兒,衫整齊,別說是傷痕沒找着半道,就連那明顯的雙下,也不與他所說'瘦了'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