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卿卿的記性一向稱好,還未走近,宮闈內便已經傳來陣陣絲竹之聲。
她凝了凝眸光,將插着滿頭步搖的髮絲扯亂,又拂手照着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刺痛感頓時衝上頭皮,只一剎那,那雙水光瀲灩的眸子便紅透,宮燈下,淚眼朦朧,好不可憐。
做整姿態,燕卿卿提了裙擺,磕磕絆絆的重進內殿。
“父皇救命!”
她孤身人,身形又小巧,輕輕鬆鬆穿過舞姬,撲倒在金鑾殿前,那一聲淒切的呼救成功阻斷樂師的彈奏。
剎那間,殿內噤若寒蟬。
高位之上,一身明黃色龍袍的高宗眯着眸子盯着下座人半晌,才堪堪認出這是自己的十四公主。
不怒自威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十四,今日你是你出嫁之日,你不在將軍府好生待着,怎的出現在這裡?”
燕卿卿瑟縮着身子,明顯的懼怕,她唯唯諾諾的擡了頭,泣聲道:“回父皇,兒臣的夫君逝世了,兒臣害怕,又一時沒了主意,這才慌忙跑回宮,想找母后尋個商量,可一進殿,便發現,便發現……”
說到最後,她似沒了言語的能力,結結巴巴,甚是惶恐。
高宗的眉頭自她說話起便一直擰着,最後越擰越緊,幾乎要形成一道深壑,他追問:“你瞧見了什麼?”
“兒臣瞧見,有個黑衣人刺了母后一劍,如今母后渾身是血睡在殿內,快沒氣了!”
“荒唐!太醫呢,快傳太醫!”
高宗震怒,當下連宮宴都要捨棄,大步經過身旁時,帶起的風刺了下燕卿卿的臉頰。
微微的刺痛感使得她迅速抓住高宗衣擺,急聲道:“太醫兒臣已經請去了,父皇,這是兒臣在坤寧宮撿到的,母后讓我親手交給您。”
“什麼事稍後再……”
高宗欲扯開衣擺,目光卻凝在燕卿卿掌心所躺之物上,話戛然而止。
他將那枚晶瑩剔透的扳指捏在指尖,凌厲的眸光洶湧澎湃。
“是浙江斷梁山那伙烏合之衆的幫物!”
殿內有人眼尖的認出,霎時炸開了鍋。
“這幫盜賊在民間臭名昭著,十幾年前被殲滅了一次,最近餘黨又開始作祟,眼下浙江正趕上大旱,想是這場災情給了這幫宵小猖獗的機會,如今都將爪牙伸向宮裡了,陛下,這是赤 裸裸的挑釁啊!”
“陛下,若是這幫冤孽不除,想必不久便要民怨載道,後患無窮啊!”
“臣請命剿滅悍匪!”
“陛下……”
宮宴之上,衆臣雲集,你一口,我一句,蠢蠢欲動的是一顆或憂或愁,或急切想邀功的心。
唯有高宗,在混亂中別有深意的看了燕卿卿一眼,神色不明。
燕卿卿背脊僵直,有一滴冷汗順着脖頸一路滑落在腰間,涼意盎然。
她故意將這枚扳指呈現在衆目睽睽之下,利用悠悠衆口,逼着高宗出兵去剿匪。
她意圖明確,卻仗着在高宗眼裡一副唯唯諾諾的不成器公主的印象,遊走在利刃邊緣。
高宗越是一言不發,燕卿卿越是慌張。
她甚至以爲,自己的小聰明被高宗拆穿了。
一顆心不斷下沉之際,高宗沉沉出聲:“衛崢。”
“臣在。”
應聲之下,走出的是一位沉穩內斂的青年,他拱手於殿前,靜候皇命。
“朕給你一千精兵,限你十日之內,將斷梁山那幫宵小除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