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或許能從一個遇人不淑的婦口中說出,或許能從一個丈夫逾越的妻子口中說出,或許屬於每一個苟活於世的人,可是,卻絕不該屬於南宮家的掌權人。
弈知道,南宮漪珠也知道。
迅捷而不聲地抹去眼淚,然而卻無法掩飾笑容之苦,“外人所見的鮮亮麗,背地裡是如何一步一步在淚之中走出來的,只有我知道,從我被迫選擇繼承南宮家家主的這一刻起,就,已經沒有回首的餘地了...”
這話何其悉,在自己走投無路恨不能求死的時候,陸雲間也曾說過。
——主,前方註定白骨累累,或許一去不復返,可是自你我踏上這條路開始,一切都不能回頭了,你必得舍下這一顆心,走下去,直到最後。
“抱歉。”弈主自懷中出一方白紗遞了過去,“原是我見識淺薄,斷章取義,惹得你苦惱了。”
南宮錦鳶卻一把打掉那帕子,輕輕啐了一口,“你當我是什麼人?若非今日吃多了一口酒,我斷斷不會同你說這些,罷了,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我生在南宮家,總比生在市井街頭草莽一生要好。”
起拂袖,“時辰不早了,公子還是回房間歇息罷,免得姜四小姐多心,遷怒你我。”
弈攥在廣袖之下的拳頭倏然握緊,心底有兩個聲音在拼命 囂,撕扯着他,試圖控他。
那一隻手不斷地出去,又生生放下,最後,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話已經口而出,“南宮小姐若是不介懷,你我單獨飲一杯如何?”
南宮漪珠果然頓住了腳步,神一凜,“我不喝無名無分的酒,在錦鳶大婚上,我是的長姐,你是孟公子的兄弟,可是私下裡,你我又算什麼?”
弈調笑道,“南宮小姐當初將我拒之門外整整一夜...”
南宮漪珠周一。
“怎麼,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啊?”
這話雖然是飽含笑意說出來的,卻足以讓南宮漪珠折回首,“我——我可以陪你喝酒,只是,姜小姐那一邊你如何代?我曾經年無知得罪了公子,理當奉陪,可若是爲了我的緣故讓你二人起了罅隙,那我真是萬死莫贖了。”
“我和沉璧之間,無需如此。”弈一折,比了個手勢,“請吧。”
竹影繁茂搖曳,兩個人的影,逐漸遁黑暗之中。
天澤司,月寒潭。
“大師兄...已經夜了,睡吧,你這般日日苦思,夜不能寐,長此以往的子也扛不住啊。”
“滾。”得到的回答只有黑暗中惡狠狠的一個字,帶着濃濃的戾氣。
“大師兄...”杜玄蘅面帶痛,“你一定要封閉下去,直到自己整個人走火魔麼?只是失敗了而已,又不是人死了!蕭雲靖在朝中勢力盤亘多年,縱橫錯,這並不是我們不能預見的!”
“不要跟我提他!”男人猛地砸過來一個瓷瓶,裂在杜玄蘅腳下,四分五裂。
噗地一聲,似乎是從口中涌了出來,溫熱的,一滴兩滴滴在地上。
杜玄蘅急紅了眼睛,“這又是何必!”
“你是說,我錯了?”
“豈止是錯,簡直大錯特錯。“杜玄蘅一急之下,登時三兩步上前來,強行渡一脈內力其經脈之中,曲丹宸也不反抗,眯了細長一雙眼睛,面容出三分肅殺的氣,徑自勾脣淡笑,“你是不是想說,師父將掌門之位傳給我本就是錯的。如果換無仙,必然能和諧上下,能收買人心,哪裡需要這諸多功夫勞煩,教中也不會有人葬送在宮裡了對嗎?”
杜玄蘅啞口無言。
黑暗之中,只能見到曲丹宸的袍綻開大片大片的暗紅,除此之外,便是男人咬牙切齒的聲音,“我步步爲營籌謀這麼多年,呵呵呵呵,結果呢?我輸了,輸得徹底,新帝繼位,大權還是落在他手裡!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蕭雲靖對天澤司下手,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