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璧瞳仁猛然一,仿佛倏忽之間想到了什麼——
蕭雲靖曾經追殺過,曾經在青雀道場弈出城,但是卻一直不曾提及孟忘川,分明他應該知曉孟忘川的名聲,若是和弈有新仇舊恨,沒有理由對孟忘川這麼大一個人坐視不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開始那賜花客的請柬不過就是一個幌子,爲的本就不是司空凌,而是孟忘川!
如此步步爲營、聲東擊西,果然是蕭雲靖的作風,姜沉璧只覺忽然一陣子料峭寒風,將從裡到外都冰冷個徹。
孟忘川此時若是真的在那個老狐狸手中,便危險至極了。
夜上三更,四下俱靜。一間不大不小的廂房,一豆燭火,一方木桌,桌上靜靜躺着一塊鑲嵌明珠的紅翡步,還有一盞涼的茶水,顯然主人無心品茶,只是靜靜坐着出神。廂房外傳來低低叩門聲。
吱呀一聲門響,又被人極輕微地關上了,來者將燭台放在桌上,施了一禮,立在旁側,“孟先生,我家主子有請孟先生。”
來人話語之間十分客氣,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彬彬有禮,孟忘川眼前蒙着一層黑紗,愈加襯出那張臉龐如同凝玉一般,角卻微微下抿,“既然是你家主子把我青睞,就該讓他來見我。”
他毫不客氣,來人竟然也不惱怒,“孟先生,屬下只不過是一個奴才,您是貴客,何必爲難咱們做下人的呢?”
孟忘川角浮出一淡淡的冷笑,終究沒有再多說什麼,倏然起。
“走吧,我倒是想知道,偌大的攝政王府,請我這麼一個小人來究竟有何貴幹。”
那僕人的面微微一變,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替孟忘川摘下來面上的蒙紗,依言弓腰,“您請。”
一張木桌,一壺清茶,蕭雲靖着一家常的月白長袍,端然坐在案桌之後,眉眼低垂,淨手焚香。
如果不是親眼見證他在朝堂上的手腕,見識到此人心腸歹毒得九轉千回,孟忘川險些以爲是畫中的世高人了。
“來了。”男人擱下調香的小金勺,擡手虛扶,“坐吧。”
孟忘川很顯然不打算領,呵呵呵乾笑數聲,“攝政王是何等的人,草民站着聽訓就了。”
“怎麼說來,你是我的客人。”蕭雲靖微微擡眼,“沒有讓客人站着聽訓的道理,先才他們失了禮數,還請神醫不要放在心上。”
孟忘川臉上的神尷尬而不失禮貌,“如此多謝王爺了。”話雖然這麼說,卻毫沒有坐下的意思。
“對於神醫大名,孤王也算是早有耳聞,今日終於得聞一面了。”蕭雲靖緩慢地掀開金雲紋白茶盞,啜飲一口,“神醫有濟世之才,卻偏安一隅,豈不可惜?”
孟忘川就知道,蕭雲靖絕不會平外無故地將他召喚來,既然來了,就必然是有所圖謀,心中明白得徹,面上卻依舊如同古井無波,“草民雖然愚鈍,卻也知道道不同不相爲謀的道理。”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除了蕭雲靖面不改之外,其餘徒屬盡皆變:這個人是安心不想要那一條命了嗎!?
燭火嗶嗶剝剝地燃燒着,四下在死寂之中醞釀着山雨來的殺意。天際驟然雷,一道閃電劈亮了大半個寢宮,那些奢靡的裝潢籠罩在隔絕天日的晦暗中,金線蟒紅紗帳竟出幾分張牙舞爪的氣來。
蕭雲靖一雙眸子便在那明滅之間,閃爍着笑意殺意。
“神醫果然是直言不諱,孤王喜歡有話直說的人。”
孟忘川依依垂首,不卑不,“在下只是一介草民,無才無德,王爺擡舉了。”
“一介草民麼?”蕭雲靖拂袖而笑,“忘川忘川,你究竟是想忘了什麼?忘了你曾經也是富家子弟,是燕京四大名們氏之後?”
孟忘川驚愕了一瞬,方才失笑,“人人都說攝政王權勢通天,在下一開始還不敢相信,如今卻信了。不知道您殫思竭慮爲了在下一個被逐出家門的棄子,究竟意何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