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深秋的驟雨簌簌而落。金朝那點殘秋氣數已盡,城內迅速被四面席捲而來的寒意包圍,籠罩,浸。禿了枝椏,蕭條街頭,護城河也結冰。
是近年下了,鋪天蓋地落了一場大雪,街上終於寂寥。
郡主反是熱鬧了許多,平日裡里外外工整嚴明,四下舉目,一片整齊到極致的肅殺,無端教人抑。如今觀園,別苑俱已修繕,湖畔那紅燈籠一串連着,遙遙看去,也在四面翻湧的寒意中,蘊出幾分人暖意來。
屋裡更暖。燃了銀炭,帝梅香裊裊而起,濃郁而厚重。
半大的正坐在案桌旁研墨題字,明明滅滅的燭火映着俏麗臉龐,看上去溫暖如瓷,側幾個丫鬟僕從正殷切伺候着。
練完了一手簪花小楷,擡起頭來看了看窗外的雪景,角浮出一微笑,“好大的雪呢,如意,你們幾個陪我出去玩它一玩可好?”
面上笑意盈盈,跟着的幾個小丫頭可是苦了臉,“郡主,老爺囑咐了,要奴婢幾個看着你將這行書練習之後,給先生才行呢,小姐大慈大悲,別爲難我們做下人的呀!”
嘟了嘟,似乎極其不滿,“每日都要聽那個老腐竹顛來倒去地說四書五經,膩味得不得了,你們幾個一個兩個也是悶葫蘆,沒趣、沒趣!”
才抱怨完,不不願地低下頭來,正預備繼續練字,外面卻忽然傳來人聲吵嚷,似乎有人爭執了起來,本來就無心練字,聞聲立刻如同兔子一邊機敏地豎起耳朵,“怎麼了?外面怎麼了?”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爲首一大丫頭立刻推了小廝一把,“糊塗崽子,出去看看,什麼靜擾得郡主小姐了?讓他們安靜些!”
那人立刻領命而去,丫鬟轉過頭來賠笑,“郡主小姐,奴婢差人去看了,您練您的字,他們不會打擾的。”
被稱呼爲郡主的卻將撅的老高,“這練字講究的是什麼?凝神定氣,外面吵吵嚷嚷這樣?本郡主怎麼定氣呀?到時候練出來的字不倫不類,寧兒你替我挨先生的板子?”
說的煞有介事,把那半大婢堵得啞口無言。
不一時,小廝挑了帘子進來了,“郡主小姐,沒有什麼大事,是蕭將軍家的質子...那羣招人嫌的小子們正和他鬧着玩的,小人已經讓他們去後院了....”
“質子?什麼質子啊?”
這一位郡主是金朝淑貴妃親弟弟的嫡,南枯明璃。素日裡便被一門子的皇親國戚捧若掌上明珠,對於朝中之事卻是一點也不知道。
小廝大略解釋了兩句,原來這一位蕭將軍是金朝的震國將軍,原先在朝中極得重,後來某場戰役,爲收復邊關,三十萬兵揮軍北上,直取遊牧之地,同拜月族在玉門關戰三日,忽逢天災,朔雪連綿。蕭將軍同麾下數將盡皆失了音訊。
紫城中流言四起,阮氏已手握大燕六兵力,倘若起了異心再協同蠻夷之族殺回皇城,後果不堪設想。
金朝皇帝也不知道究竟是起了疑心,還是對蕭將軍一族本來就頗多忌憚,亦或者是爲了平萬民之心,最後決定將蕭將軍的庶子,送到了某位親王下面,權作質子,待到蕭將軍班師回朝之後,再做決定。
“還有這等事?”南枯明璃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我要見那個質子,你們將他帶進來我瞧瞧!”
“哎喲,郡主小姐使不得啊!”小廝連忙上趕着勸道,“您不知道呢,這一位蕭將軍如今是什麼心思誰也猜不,若是他凱旋倒還好,若是他真有異心,這小子可就是叛軍之後哪!您是千金之軀,怎麼能見他?”
南枯明璃反問道,“事蓋棺定論了麼?”
“這——倒是還沒有,但是——”
“既然塵埃還未落定,那他還有可能是功臣的兒子,對不對?”
南枯明璃澄澈的眸子一一看過衆人,展一笑,“怎麼,你們不去請人進來,我可就出去找他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