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璧握着茶盞的手猛然一顫。
台下竊竊私語,無人應答,陸先生故作神祕地一笑,刻意頓了頓才道,“小生說扶鸞教,諸位或許耳生,但小生若是說天微道長,諸位一定如雷貫耳!”
“是天微前輩!這誰人不知啊?”
“可不是,前些兒趕榷場,一張真假難辨的安宅符,說是他老人家的手筆,足足賣了一千兩銀子!”
“這天微道長制符、煉丹、布陣、降妖,可謂是冠絕天下,不過道長自身也是愛惜羽毛之人,所以他門下只收了五個弟子。今日小生要說的是這玄門雙絕,曲丹宸和無仙的密辛——”
“原來玄門雙絕是天微道長的弟子啊!”
“怪道呢,若是沒有高人指點,那一位怎麼會平步青雲,年紀輕輕就——”
“我說,陸先生,您這是蒙我們哪?”座下一人不滿道,“咱就算不知道扶鸞教,誰不知這二人同門師兄弟,一個天賦異稟,一個新起之秀,誰不知這二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有啥好說?”
“不錯,這二人的確是情比金堅,不過麼,其中一位卻英年隕落在了靈山,據小生耳聞,此後曲丹宸哀怮不已,下令舉城爲之停靈,而靈山大封,非聖詔不得再入,可謂是天妒英才...”
姜沉璧感受到五臟六腑涌動的每一寸血液,都倒流回胸口,凝結成寒冰。台下一片譁然之聲,於她卻聲聲尖銳,那些扼腕嘆息,都成爲最尖銳的刀刃,刀刀將她凌遲。
好一個同門情深。
好一個情比金堅。
嘴邊的茶一瞬間索然無味,她丟下兩顆碎銀,一面準備招呼南袖離開此處,誰知就在二人剛剛起身時,座下聽衆之間忽然一聲女聲清喝,“放肆!天澤司的大國師,也是爾等可以茶餘飯後妄加議論的嗎!”
倏然間飛出一翩然白影,年輕女子猛地抖出一劍,卻將那樺木挑在空中,但見一陣讓人眼花繚亂的劍影之後,寸尺見方的木頭竟然被劈成齏粉!
這是何等凌厲的功夫!那年輕女子冷冷哼了一聲,劍尖指向說書的陸先生,“你,要是再敢嚼口舌,本姑娘就讓你和這木頭一樣!”
姜沉璧愣了一瞬,這才反應過來,這名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在天澤司聚賢大會上,帶着她和顏弈的引路弟子。區區弟子之數,便有如此功夫,她心中暗暗驚訝:曲丹宸座下,究竟還有多少高手?
“聖上廣開言路,便是一介草民也能針砭時弊,怎麼偏偏大國師這麼卓爾不凡,說也說不得?”那陸先生微微一笑,卻並不恐懼,“再者,在下又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姑娘何必這麼急火攻心呢?”
“你你!”白衣女子氣的跳腳,“你再多說一句,我就——”
“在下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說書先生,自然任姑娘魚肉,不過姑娘的劍上若是沾了在下的血,恐怕,對大國師的名聲,也沒什麼好處。”陸先生依舊是那樣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對着女子微微拱拳,“今日說書完了,姑娘若是不動手,在下,就先告辭了。”
南袖嚇得一雙杏眸瞪得滾圓,不錯眼地盯着女子的劍鋒,生怕下一刻就要血濺三尺,“四...四四小姐,他不害怕嗎?”
姜沉璧黝黑的瞳微微眯起,“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怕死,身後自然有所憑恃,不然,借平民一百個膽子,誰敢非議天澤司?”
“夠了,雲岫,停手吧。”一位身着秋香色長衫的男子越衆而出,沉聲和勸,“咱們得趕回天澤司了,國師有事傳召。”
這一把聲音,分外熟悉。
姜沉璧本來準備離開的步伐倏然停止,目光越過層層疊疊的人羣,看到了黃衫男子的面容,一瞬間,眼淚幾乎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