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心悸難安,夜不能寐。”
“我看你渾上下好得很!”
從四下里鑽出細細的竊笑聲,那些個弟子看不上弈吊兒郎當子,大多一臉寒,男弟子卻覺得他恣意作爲,十分痛快。
“托長老的福,弟子一定儘快好起來。”弈那張臉上寫着毫不作僞的誠懇,甚至恰到好地拿出一點西子捧心的文弱之態。
“十四!”
十四是阿朝在弟子之中的排名,他連忙應了一聲,從衆弟子中鑽了出來,“弟子在。”
“去請紫薇真人來。”
擎蒼了真怒,四下死寂之聲更甚從前,弈雖然仍是老老實實負手而立,眉頭卻微微皺了皺。
“師兄,四師兄這下要完蛋啦!”有人附耳在大弟子白見微耳畔笑,“那些條子都是他自己臨摹的,哈哈哈!”
白見微卻只是眼觀鼻鼻觀心,淡淡道,“休管他人是非。”
不一時,還在午休的紫薇真人趕過來了,他最怕熱,又是這樣的大日頭下,沒的出了一細汗,一見這陣仗,就知道擎蒼長老又要訓話弟子了。
三日一令五日一申,他只覺得頭痛。
“勞煩真人正日裡趕來,實在有愧,”擎蒼繃着臉問候,紫薇真人連連賠笑,“長老這是哪裡的話,管教弟子傳道業,原是你我之則,分內之事。”
“你看看這個。”擎蒼將那薄薄的告假令遞了過去,紫薇真人接過,還未待看清上面寫了些什麼東西,只聽不遠響起一道男聲,“是我自己寫的。”
一瞬間,目齊刷刷地落在了同一人上。
那人承載着四面八方的注視,擡首認錯,“長老,告假令是我寫的,紫薇真人確不知,長老責罰弟子便是。”
“你寫的?”紫薇真人仔仔細細看了看落款,那字跡簡直和自己的一般無二,一拍大,“好小子,你怎...”
“怎麼做到的”還沒說完,就看到了擎蒼徹底黑下來的臉。
紫薇真人那半句話生生吞了下去,“...怎麼能這樣?”
“藐視宮規,再三犯戒,你還屢教不改!”擎蒼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弟子知錯。”
弈認錯倒是踏踏實實,但若是仔細看,那雙藏在碎發之後的湛然黑眸中並無愧。
“知錯?你認錯是第一次麼?”擎蒼忍這個弟子算是忍夠了,“連如今的打坐、習經、扎馬步你都不學,日後庸庸碌碌,必然一事無!”
弈道,“弟子不想學這些。”
四下一片譁然。
弈似乎今日篤定了要把作死作到底,還敢接着往下說,“葬世宮中,無論是下山的使徒,授業的傳師,還是醫司符籙司,都用不上這些東西。譬如說我下山,遇到一個對手,總不能比誰扎的馬步穩,誰念書聲音大吧?”
“簡直是一派胡言!”擎蒼厲聲道,“連這些東西也學不會,指你會劍法麼?指你做出的符籙能威震八方麼?你當自己是什麼人,無師自通?”
“弟子愚鈍,不能無師自通。”弈道,“可若是終日裡只學這些東西,那大傢伙在一起修習便是,還要傳師長老乾什麼?”
這下連紫薇真人也震愕了,震愕之餘,他想起來這個小弟子是誰了——在數日之前,自己去落紅崖採藥,此人屁顛屁顛地跟上來,說仰慕他的一手流雲行書很久了...
於是乎...紫薇真人不作他想,將自己的書法草稿一併給了此人...
這麼三算兩不算的,他還了半個幫凶?
眼見擎蒼暴怒在即,紫薇真人連忙上前打圓場道,“請長老息怒,這位小弟子既然不願學那些個細枝末節的基底功夫,想來是會更高深的本事了?不知可否能讓你這些同門師兄弟開開眼界?”
擎蒼冷道,“他連千字文都背不囫圇,你要他做什麼?他是能憑空畫符,還是劍飛行?”
紫薇真人微笑,心道等的就是弈一句不會,那樣才能繼續循循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