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一聲,湖面濺起數丈浪花。
一切突如其來,只是電石火的瞬間,衆人俱是愣了,直至聽到梵音的驚,方才回過神來。
有個影在湖面上起伏掙扎,周遭暈開一圈一圈水紋。
宋寰急得不住,疾步到湖畔旁,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全然不會鳧水,“天,這……這可如何是好?快……快人去!笙兒,毓兒,快去園中衡叔來!”
人羣中但聞短促哎了一聲,飛快跑走了一個,其餘孩子們俱圍着扶欄。高低起伏地驚,急雨一般,“梵音,快上來!快上來啊!”
忽然間斜刺里飛一個影子,翩然而迅疾地略過湖面,似掠食的水鳥,幾步越衆而出,直渡行去。
梵音起先墜落的時候,聽到了薄冰被撞擊,清脆碎裂的輕響,緊跟着,冰涼湖水淹沒到了頭頂,幾乎是轉瞬間,寸寸融去的溫熱。
不敢呼吸,到腔逐漸收緊,收緊,仿佛是曾經淪落街頭那樣,被握緊到奄奄一息的生機,眼前什麼也瞧不清楚,迷濛的,朦朧的,似是而非的園子,零落沉墨中遙遠的星辰,好似化了錦鯉。
直至有人將自水中拉起,橫腰抱住,回到岸上。
全已溼,仍往下不斷滴水,髮溼漉漉地着,整個人還止不住發抖,好像無檐避雨的雛鳥。
有孩子上前替拭去面上的水珠。一衆人向着面前的方向齊齊道,先生。
遊園迅速在莫名威中沉寂下來,忽地半聲碎語也不見。
男人的影子逐步近,綽約而清瘦。聲音四平八穩,“怎麼回事?”
梵音沒有擡頭,無人敢接話。
因爲這句話委實平靜至極,並不似疑問,仿佛已經察全局,只是需要個人陳述而已。
宋寰道,“是孩子玩鬧來着,一時失了分寸……”隨即意識到了什麼,斂眉,“也是我管教不力,屬下知錯。”
李璟褪下玄外袍,搭在梵音的肩頭,“宋寰,這已不是分寸的事,要不是先生恰巧趕了來,豈非出大事了。”
瑤穿過跪在地上的一羣孩子,只向梵音道,“怎麼這樣不當心?”
梵音也不知是驚魂未定,抑或凍壞了,瑟裹着李璟的外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敏兒如夢初醒,這才俯首在地,聲兒跟着抖,“先生,我委實不是有心的,我們奪那繡球,我不知怎就…我…。”
宋寰只覺忽然打了個閃,適才兩人橋上爭執一幕驟地再現,鎖眉回想,便瞭然似的嘆氣,“敏兒啊,你這下手素來就沒個輕重的,又同梵音不合。你說,奪便奪,你推做什麼?明知是湖面上,玩笑不得。”
“我沒有!”敏兒焦灼而無措地尋找一雙看向的目,然而四下俱低着頭,只得壯膽看着瑤,“我沒有,先生,我只是……”
“同梵音不合……”瑤只捉住了這一句,重複着細細斟酌,“你二人素來不合?”隨即又點了旁側的孩兒,“宛丫頭,怎麼回事。”
那有些爲難看了眼敏兒,低着頭細聲細氣道,“梵音和敏兒離得遠,宛兒並沒看清什麼,只聽敏兒說——”略頓一下,聲音更小了,“說梵音不算什麼,才是先生最看重的。”
男人微微凝目,寒意乍現。
宛兒給這般氣勢嚇了一跳,立刻補充道,“先生彆氣,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那還是有“過。”
瑤緩步行至敏兒側,擡手着的頭髮,語氣淡如清水,“敏丫頭,糊塗。”
隨後又緩緩地下移,拉住敏兒的一隻手來,細細端視,忽然一折。
咔。
本來是很輕微的聲響,可四下太靜,這一聲骨骼錯位,除卻李璟,所有人倒一口冷氣。
梵音掌心被汗水濡溼,聽聞那聲音,整個人隨之一。怔怔瞪着眸子,幾乎錯愕般看着瑤。
那樣儒雅,溫善,雲淡風輕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