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一聲悶雷作響。
瑤不知是不是多年行業生涯的緣故,讓他看人一言一行俱敏銳至極。從伊始男人見到梵音的那一刻輕輕略過的驚詫,到狩獵有意無意的駐留,都知悉通。
他突然後悔了,就不該帶梵音出來,他不願無端的是非。
雖是稍頓,面未改。只是那攜的一筷子熊掌甜膩到發苦,他不聲地咀嚼,又送了一口酒。李璟並做不到瑤那樣波瀾不驚,盞兒險摔了去,目登時鎖住了梵音和男人半側的影,護腕下拳頭緊攥着。
而彼時的梵音誰也沒有看,只平視着面前的男人。
這種硝煙瀰漫的寂靜最終被梵音不卑不的聲音打破,“小子柳之姿,無才無德,什麼也不會,同公子回去幹什麼,白待在府裡面,做您的人嗎?”
乾脆而果決,甚至帶眸子裡的一點倨傲。
此言一出,四下突然半點聲兒也不見了。
瑤深深吸氣,梵音一定不會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步何其豪賭的險棋。
男人怔了一下,並未着惱,反掌大笑,“好個牙尖利的丫頭,我竟給你問住了!瑤,你瞧瞧你教的人,可比你厲害許多,啊?”
瑤跟着笑笑,神謙和無害,“言無忌,這丫頭是慣的沒個樣子了。”
這午膳用的並不很是滋味。宴席散盡,瑤同那男人作別,帶着一干人回金陵城,梵音路上只同那鳥雛兒逗弄,一句話也不多說。
瑤的馬行走緩緩,他看着臨近城中逐漸繁華的街市,半嘆,也不知那半是否讚許,“丫頭,你也真行。整個中原,再挑不出幾個敢如你這樣和他說話了。你是孩子,怎那般話都放在邊,想說就說?”
梵音余怒未消似的,半抿着脣道,“那人也曉得我是半大娃娃,非禮勿言,他怎麼問的出口?知而故犯,可知就不是個好人!”
一直沉默的李璟跟着開口勸道,“梵音,你書讀的多,總知道能屈能的道理。你的話許會牽連到爺,到整個恩澤府,同時也牽連自己,主子不是時刻都能救你啊。”
梵音無言以對,悶悶道,“我知道了。”低頭看到那雛鳥抖抖上絨羽,圓滾滾的樣子活像個球,又被逗樂了,“李大哥,你猜我給鳥兒取什麼名?”
李璟哪有那玲瓏心思,在他看來獵只是獵,“不知道。”
“你猜猜麼?”
他暼一眼那鳥兒額頭上的兩縷赤羽,信口謅來,“二?”
瑤笑出聲來,梵音氣的不住,翻下馬便要追李璟,卻驚了男人那馬兒撒就跑。兩人一路追趕着,遙遙遠去。
白馬上,廣袖鶴氅的男人微眯起霧氣朦朧的雙目,輕哼出閩南一帶的小調。
紅豆生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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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最相思
……。
梵音給送回了園。
其間瑤走了一趟塞北,春三月仍飛鵝雪,在營帳內飲濃烈的酒,聽塞外悠長的羌笛。
再回到恩澤府已是五月,他只覺心俱疲,歇在屋裡沉睡許久。李璟給傳召進來時,男人已醒了,正在堂中逗着那一對白鸚哥兒。
“爺什麼吩咐?”
瑤回一笑,“你我兩個,又在地獄門前走了一遭啊。”
李璟回想起不久前那喋封的深夜,心有餘悸,“是。”
“我累的很了…”男人了眉心,就着石凳坐下,緩然吐出一口氣,“坐下,想與你商議一樣事。”
李璟一愣,這種話似乎從未在男人口中聽過。
“丫頭,”瑤輕敲石桌,“我想把提在邊,略分一二責任。有幾分聰明,人也通……不爲我所用,倒是可惜了。”
果然。
李璟低了頭,沒再言語,神已清楚明白。
“是同你商量,我還沒有決定。”
瑤也在猶豫。
當初收留梵音,並沒有存什麼心思,可是當的聰慧與容貌可爲一把利刃,瑤,他想把這利刃握在自己手中,掌控李璟,甚至掌控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