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耳畔一個接一個悶雷炸響,霎時萬物沉寂。
“沒有告訴我。”梵音惶然似的縮回手,她的手已給火烘得暖融融,卻不知爲何胸口的血液仿佛要結冰。
敏兒步步緊逼,一把攥了梵音的衣襟,“他們沒告訴你,好啊,如今我告訴你了。梵音,你看着我,你敢說自己毫無私心——你敢起誓對先生毫無男女之情麼?其實你心裡未嘗不想這麼做,只是羞於啓齒而已……”她用力握住梵音的發,“通透如你,倘若真的介懷,真的想知道,誰還瞞的過!?”
“你閉嘴!”梵音猛地起身,搖搖晃晃半天才勉強站穩,指着敏兒,她的嗓音沙啞難辨,幾乎是用力才能發出的嘶吼,“滾!”
“我是該走了,你放心,我給你送的晚膳是先生獨與我做的,沒有下毒。我只是想着此次一別,你再也吃不到這麼好的東西了。”
敏兒言畢,也不待回話,徑自拂袖而去。
梵音倒在冰冷而硬的土地上,泥土混合着枯敗的楓葉,苦澀微腥的氣息直衝鼻中。
她慢慢坐起身,打開敏兒送來的木盒,二葷三素,一酒盞,盤碟精緻,騰騰熱氣。
猛地摔了酒盞,拾起一片碎瓷在手,擡臂,瘦弱的手臂上橫亘數條細細的脈絡,她只覺胸口內一聲緊似一聲,咚咚地跳的厲害。
曾經她也是想要努力想活着的人啊,原來終輸給這一口氣。或許一切伊始,就是錯的。
她不敢用力,輕輕划過了一刀,猛然閉了眼睛,半晌再看,只有一條淺淡的紅印。
怕麼?她不敢麼?
梵音眸子一張,發狠地噙着牙,手起復落,聽到皮肉裂開的細微聲響。
銳痛如斯。她倒抽一口冷氣。
起先只是一道細細紅線,她猶覺不足,乾脆狠決又是四五下,那皮肉翻開之處,血緩慢地滲出,匯聚,迅速凝成血珠,一顆,兩顆,終於似一汪泉眼,汩汩湧出,順着手臂溫熱地往下流淌。
梵音背倚槐樹,只覺一切了斷的爽利乾淨,不由微微含笑,眼前浮現茫茫白霧,似乎回到了幼年冬日的漫天大雪,她就在樹下題詩。
冰雪林中著此身
不與桃李混芳塵
好冷,冷的渾身顫抖,似乎浸在幽暗的深井裡,似乎又是那一夜淋漓的疼痛。
是什麼聲音在遠處飄渺地呼喊她……一聲一聲,分外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