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恭聲稱是,復看一眼醉醺醺幾乎不省人事的宋寰,心下沉了三分,垂首不語。
瑤光回到正堂,暗香疏影已預備歇下,瞧見他來,又忙不迭起身請安,“爺。”
“善丫頭回來了沒有?”
“回爺的話,善姑娘已經回來了,此刻多半歇在偏房中。”
瑤光恩了一聲,隨口道,“有勞,你兩個也早些休息才是。”
言畢徑自挑簾而入,他以爲以梵音的脾性,此刻多半是要不快了,早做好屋內古董瓷器碎個滿地的打算,然而屋內安安靜靜,燭燈只亮一盞,桌上有壺酒,滿室俱是清冽酒香。
他輕輕嗅聞,緩聲道,“醉生夢死……”是自西域帶回來的酒,乍覺清甜,只是後味火辣熾熱,入喉如刀,極是烈性。
微微凝眉,瑤光兩步躍前,一把拉開了暗紅刺繡帷帳,少女闔目安睡其中,也不知是不是假寐,他低斥道,“善丫頭,簡直胡鬧,你可知道這酒,連我也不敢貪杯,你喝了多少,可知是要傷身的!”
梵音沉迷了片刻,方緩慢睜開眼看他,眸子清亮,雙頰是嬌媚的紅,“先生,敏兒的舞很美。”
那般神態,顯然已醉。
瑤光輕揉眉心,無奈至極。又聽她道,“你說我與御女園那些女孩兒皆不相同。”頓了一頓,聲音沉緩而落寞,“可不同在何處呢?”
瑤光好言相勸,“你是你的,她們的是她們的。這是置的什麼氣呢。”一面喚來疏影,將洗漱器皿一應備全,要躬身扶梵音起來,卻被一把推開,“你走罷,我不想看見你!”
把一衆侍兒嚇個不清,疏影面色煞白地覷瑤光,男人倒沒有顯出怒色來,只是擡手遣退衆人,嘆一口氣,才緩緩道,“罷了,你既累了,早着休息便是……”
言畢,也要隨衆人退出寢房。只是轉身剎那,被一隻小手兒拽住了衣襟。梵音默不作聲拉住他,四下人已悄無聲息退去,兩人靜靜相對。
良久,才聽梵音輕輕道,“今兒是我的生辰,我好想娘親啊。我只是想要一方容身之所,對不起…你別要怪我。”酒醉之人說話總是語無倫次,梵音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問什麼, “先生,你喜歡我嗎?是雨露均沾的喜歡,還是獨一無二的喜歡?我弄不明白了。”
瑤光緩慢擁過面前的人兒,感受到那瘦弱的身軀在懷中微微顫動,不由爲之嘆息,眼中百般的複雜,俱籠在薄薄霧氣中。
梵音,縱使再爲要強,也終是個孩子。
她原諒了他的所作所爲,卻不曾深信他。
究竟是哪一種喜歡?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罷,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摒棄了名叫“信任”的東西。
淚盡了,梵音眼睛紅紅,像個小兔,驀然覺察了什麼,意圖從男人懷裡掙脫出來,“我不是叫你走了麼、你還留着做什麼?”
瑤光哭笑不得,“我是想走,適才誰人拉着,偏生不讓。”
兩人近在咫尺,梵音有些侷促,“你放開我。”
男人卻儼然一副市井無賴的樣子,反而抱的更緊了,只笑道,“召之即來,呼之即去,天下未聞有這般道理。”
梵音瞪着眼睛,那一位與平素儒雅的模樣已判若兩人,眉眼帶着促狹,微微笑着看她,緩慢地湊近,扳過下顎吻了下去。
她面上醉意未曾褪盡,仍有淺淡的珊紅,只是脣卻溫涼軟糯,瑤光一手撫上她的鬢髮,克制着動作柔緩地輕含,卻也貪婪地一寸一寸碾轉深入,口齒間俱是馥郁的酒香。
“別怕……。”他半闔雙目,輕聲喃喃,“我怎忍心傷你。”。
她想抗拒,可是卻舍不下男人恰至好處的慰籍的吻。
——她愛他。
——他不過就是仗着她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