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掛着一塊令牌,師父臨終傳給的令牌。
娘親的相貌早已記不得,李氏的假意奉承前世今生都看不上眼,論起長輩的關,爹爹雖然不,但總歸是男子,不比子細心,所以細數下來,師父竟是有的,對呵護備至的子。
師父的相思,師父的忍,師父的了無生趣,師父的鬱鬱而終,都看在眼裡。
所以,爲師父鳴不平。
“你師父該是跟你提過藥谷的規矩吧?懸壺濟世,心懷善意,我師父尚在的時候,時常派我出谷救人,一次行程中我遇上了你師父,那時無父無母,年紀尚小,我就把帶回了藥谷,因着藥谷尋常不准生人進,所以我收了你師父爲弟子。”張庸緩緩道來。
柳依諾聽得認真,攥着令牌的手緊了又緊,這塊令牌,是在藥谷的典籍見過的,爲藥谷歷代主人所持,師父臨終前曾囑託好好保管,待人來找,也是知道的。
當時只覺得不解,爲何師父知道那個該持令牌的人會來尋,會來找尋,如今卻是曉得了,張庸就在相府,而且地位超然,自然知道一走五年,稍加打探自然知道是去學了醫。
“你師父天賦極好,對醫書典籍更是如數家珍,小小年紀便藝超羣,師父喜甚至超過了我與師弟……也就是李老四,因此,那年皇上初初登基,我大盛朝發疫的時候,我與李老四被派出來救人濟世,但你師父被留在藥谷之中,也因此,我再沒臉去見……”
張庸的聲音不算好聽,但帶着一子的滄桑,說到末尾,柳依諾莫名想哭。
“爲什麼?”
柳依諾含着哭腔的聲音響起,腦海中不自覺出現了當年師父在普安寺考的那道無解的相思題。
既知不該掛念,卻忍不住相思。
是爲,無解。
“疫……自古以來就無解的,有一病人求我給個了解,我給了,便自此走上歪路,一瓶醉消無,十二州三十六郡,無一倖免。”張庸神怔仲,臉上流淚,角卻是彎曲。
“醉消無?”柳依諾遲鈍問道。
“是,醉消無,那是初版的醉消無,能讓人在迷離夢境中沉浸後死去的醉消無。”柳司明在旁補充。
醉消無之所以名揚天下,是因着這藥讓人無所察覺,柳依諾從未聽過什麼沉浸在夢境毫無痛苦離去這種說法。
“破戒了。”
柳依諾淡聲,藥谷中人習醫,習毒,習武,但有一條,藥材只能用來救人,不可用來殺人,更何況是無辜百姓。
“是,破戒了,我被師父逐出藥谷。”張庸無奈苦笑道。
好心怎麼樣?還不是殺人了?還不是破戒了?
疫傳染,如要制止,唯有將所有染的人通通殺,才小心診治才能制止住,而一場席捲大盛王朝疫,要殺的絕對不會止一兩個人。
法不責衆,張庸一個人,犯了衆怒。
哪怕知道張庸是爲了救人,但活着的人依舊不會放過張庸,因爲他們的親人都沒了,死在張庸手上。
哪怕前任藥谷主人不願因此而用藥谷規矩置張庸,也依舊護不下張庸,只能爲了藥谷,割捨張庸。
這是一場無解的局。
張庸守着藥谷規矩長大,自是不忍心百姓苦,不願疫席捲大盛,那麼他便必要走上一條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路,然後被逐出師門,師父守着藥谷主人的份,也必須要與張庸斷開關係。
終於,柳依諾掀開領子,掏出頸脖上帶着的令牌,“這是師父臨終前給我的,讓我等人來尋。”
張庸目及,眼底溼潤更甚。
柳依諾抓起張庸的手,把藥聖令放置在張庸手上,張庸推拒,沒要。
“這是師父留下給你的。”柳依諾固執道。
張庸搖了搖頭,“我已被驅除出藥谷,李老四那種歹毒之人,也沒資格繼承藥谷,你是藥谷唯一的繼承人,這塊藥聖令,你且拿着,日後好好看護藥谷。”